马车中,二人相顾无言。
不远驿站雅间之内,裕和亲王站在窗口看着定北王府离开的马车,沉默良久之后开口:“定北王府的这位小郡主,的确不是普通女子。”
皇城之中,如今的局面,便是这位小郡主所布之棋,那些朝臣还被蒙在鼓中一无所知,更不知道下棋的是个小姑娘。
“本王听说,她甚至算计过先帝和祁王?”裕和亲王悠悠开口,眸光深邃,不似之前的温润儒雅。
雅间之中只有裕和亲王一人,却不知何处传出男子的声音:“王爷,‘算计’二字用错了。”
“那虽是澹台郡主的一盘棋,但先帝与祁王是自愿入局,说不上‘算计’。”藏在暗处的身影开口。
话音落下,裕和亲王合上窗户转身:“去吧,安排一下,明日去见丞相。”
“是。”
……
定北王府。
元和院的一座小阁楼中,谢兰时坐在桌案边,四周堆满了火盆,身上仍然披着狐裘,看着这一幕,花易落微微皱眉。
“这么看着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很多……”小神医皱眉。
“所以才请你过来看看。”澹台元序站在一边,女子一身红衣腰佩长剑,相比坐在火盆中间甚至还披着狐裘的谢兰时,似乎不在一个时节。
花易落垂眸,站在桌案边:“谢公子,还请把手递过来,我替你看看。”
“麻烦了。”谢兰时抬手,开口时声音有些低哑。
旧疾不时会发作,比平常严重一些,今日也是如此。
男子如玉的手掌搁在桌案之上,花易落抬手握住了谢兰时的脉搏,腕间触感微凉,摸着脉搏,小神医的眉头越皱越深。
谢兰时静静坐在一边,对于小神医深皱的眉头,没有任何表示。
站在一侧,起初还一副懒散姿态的澹台元序,不自觉站直,她走到好友身边停住脚步:“怎么样?”
好友这般,看看是比想象之中更严重。
她看了一眼若无其事的谢兰时。
半晌之后,小神医收回了手,眉头依然皱着神色凝重:“我听元序说,公子身上的是旧疾,但不曾想旧疾已经十多年。”
之前见谢兰时,只看脸色便察觉到一二,却未曾想到,如此严重。
“十三年。”谢兰时微微点头。
花易落沉默,病情的严重此刻她再清楚不过,以谢兰时如今的身体状况,她不敢说能活得过三十,也很难想象,多年来他忍受着旧疾的痛苦。
“很抱歉,我也无能为力,你若早些年遇到我,我的确能根治,但现在我能做到的也只是减缓病情。”花易落抬头,对上谢兰时的目光。
“在下已经习惯了,姑娘不必自责。”谢兰时垂眸。
话音落下,小神医却是沉默:“你之前身在江南,裕和亲王没给你找过郎中吗?你的病情是这几年才加重的,以前若是重视即便只是普通的郎中,也有根治的可能。”
“这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病,只是寒疾,只是你患病太久,难以根治。”
“这个……”谢兰时皱眉沉默:“义父并非没有找过郎中,只是寻了很多人,但大多都没有办法。”
闻言,花易落陷入沉思,裕和亲王府在江南一带,他们蓬莱长生阁也在江南,虽然蓬莱阁不出世,鲜少有人知道盘踞之地,但裕和亲王身为一品王爵,只要肯用些精力,还是可以找到长生阁的。
还是说,蓬莱阁门楣太高?一位王爷都请不动。
“之前未曾试着寻过我长生阁?”小神医说出心中疑惑。
谢兰时只是摇头:“寻过,但并没有结果。”
花易落沉默,不知再说些什么,她在想回到阁中之后,是不是要试着说服师父,让阁中的弟子离开远游。
“算了,待会我给你写个药方,虽然不能根治,但一点一点减缓病情还是可以做到的。”
“多谢姑娘了。”谢兰时笑着开口。
“不用谢我,我不过是帮助朋友。”花易落微微摊手:“你若空闲,还是多出府走走的好。”
“兰时记下了。”谢兰时垂眸。
说着二人侧目,看向了站在一侧已经很久不曾开口的澹台元序。
小郡主向后微靠,静默无言,她皱着眉头,脑海中回响着好友与谢兰时的对话,心中不自觉腹诽:“裕和亲王若是有心,找到蓬莱长生阁并不是难事……”
察觉到二人的目光,澹台元序微微抬眸:“结束了?”
“嗯。”花易落起身,微微点头:“你们聊,我去配药。”
目送好友离开,澹台元序走到谢兰时对席,方才好友坐过的地方坐下:“你……”
她刚打算开口,便听到谢兰时抢先说话:“小郡主后面有什么计划?”
话音落下,小郡主微微一怔,犹豫着要不要说心中的问题。
“其实走到这一步,后面几乎用不上定北王府出面,毕竟阿爹远在江南,兄长避而不出,而我没有官职不便插手朝堂上的事,有丞相代掌朝政便够了。”
“虽说如此,但还有些事需要我们去处理,前些时日到府上的那些杀手如今落在我们手上,已经打草惊蛇,那些有异心的皇室朝臣必然有所警惕,但应该想不到圣上是病重一事是假,只是单单凭靠那些杀手和从中报信的太医作为证据,并不足以定那些朝臣王爷的罪,至少有三个远远不够,”
小郡主微微垂眸。
一位是祁王,还有两位朝中重臣。
他们位高权重,哪怕是当今圣上也不能单凭说辞,便治三人的罪,必须有能让朝臣、天下人信奉的证据。
“所以,现在需要做的只是想办法,得到更有力的证据。”
话音落下,谢兰时颔首轻笑:“所以,小郡主想要再引这三人入局。”
“是。”
澹台元序肯定了谢兰时的猜测。
“虽然易落暂时代替了太医院的那些太医们,可朝臣们一直见不到天子,必然会引起怀疑。”
“所以如今,他们既然想见圣上,便让他们见好了。”澹台元序抬头对上了谢兰时的目光。
男子淡淡一笑,如沐春风。
“看来又是一局精妙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