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盛冬。
裕和亲王到皇城的前夕,云松庭中,两道朱红的身影坐在花亭之中,小神医垂眸,从皇宫中带出了澹台元序想要的消息。
这些时日,为了避免那些朝臣生出疑心,澹台元序进宫的次数寥寥,每次都是让花易落代为传话,这次同样不例外。
“圣上的确知道裕和亲王入京的事,是丞相亲自向他提起的。”
闻言,澹台元序沉吟,如此说来信中所说以及谢兰时的猜测并没有假,可她还是有所担忧。
“怎么了?”小神医看着好友这番神色开口。
“如今皇城的局面,一位亲王入京实在让人怀疑,虽然皇城中传出圣上重病的消息,时日并不久,裕和亲王虽远在江南,但并不排除已经知道此事方才入京的嫌疑。”
澹台元序向后微靠闭了闭眼。
花易落垂眸,似乎有一不明白的地方:“不过是一位亲王,他根基远在江南,威胁定比不过祁王,面对皇城之中这么多有异心的朝臣皇室,都没见你惆怅,怎么说到裕和亲王入京,你看上去就有些……”
少女垂眸,沉吟片刻:“有些……苦恼?”
听到最后,向后微靠的小郡主睁眼,看着好友。
她觉得好友的话似乎没错:的确,为什么呢?
大概是因为裕和亲王是谢兰时的义父,所以她想要明确的知道此人的立场。
“我大概知道原因了?”想好答案,澹台元序笑着开口。
“为何?”
“不妨猜猜。”小郡主调笑开口。
花易落沉默着摇头:“猜不到。”
“裕和亲王其实是谢兰时的义父。”
话音落下,花易落微微皱眉:“谢兰时?”听到这个名字,她想起了那位一身白衣,分明是位书生,却是一副矜贵气质的男子。
一瞬间,小神医觉得似乎都解释通了。
“所以……你是因为谢公子与裕和亲王的这层关系,才苦恼一位亲王的立场。”
此刻,花易落只想说出四个字:关心则乱。
但显然好友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便没有直接点破。
澹台元序毫不避讳的肯定了花易落的猜想:“的确是这样,我将谢兰时当做好友,自然不希望他的义父是对立的人。”
“但我一直怀疑裕和亲王,并非是因为他在此刻到皇城,这并不足以作为怀疑的理由,难免有些牵强。”
“那是什么?”花易落收敛思绪,对上了小郡主凝重的神色。
“因为多年前,死去的那位摄政王。”
摄政王?花易落皱眉,想起了那位被后人传颂之人。
“当年先帝虽为中宫所出唯一的嫡皇子,但在一众皇子中年龄较小,顺帝早逝,先帝登基时,也不过才七岁,相隔十年,十七岁的先帝方才亲政,而这过去的十年间,是先帝的皇叔,摄政王燕平生一直手掌朝政。”
“摄政王是位君子、明主,元序敬重他,但看不得因为已经逝去的人,天下为之动荡。摄政王与裕和亲王生母出于一家,当年一众年幼封王的皇子中,与摄政王最亲近的便是裕和亲王,当年也正是因为摄政王位高权重,裕和亲王才分得江南这一块富饶封地,到如今已有将近四十余载。”
“而摄政王真正的死因,你知道吗?”
“知道。”花易落微微点头。
她出自蓬莱长生阁,普通人或许并不知道多年前那位摄政王真正的死因,但她在阁中的卷宗之上看到过、以及摄政王燕平生与九江琵琶女的过往,而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并不像传闻中那般,摄政王并未拿她当做圣上送来的棋子,更是在之后,因为一些缘由以正妃之礼迎娶了她。
澹台元序垂眸轻叹一声:“世间传言摄政王燕平生,受九江琵琶女刺杀丧命。”
“摄政王燕平生从未有过谋乱之心,一心只为天下,真正杀死他的,其实是先帝赐下的一杯毒酒。”
“九江琵琶女只是一个幌子,朝堂上下每一位朝臣,都知道这背后的真相,先帝想要瞒过的不过是天下人罢了。”
三十多年前,十七岁的年轻天子忌惮一手把握朝政的摄政王,纵使最初先帝相信自己敬重的皇叔,视他为功臣,但身正之人也难免逃过流言蜚语。
先帝少年时南下,在江南九江琵琶亭遇到了一位弹琵琶的女子,这女子生得倾国倾城,可称得上是一代绝色。
先帝见其,便起了心思,将女子一路从江南带回皇城,赐给了一心扑在朝政之上的皇叔。
对于此绝色女子,民间传言,摄政王并没有太多表示,留她在府上。
当朝摄政王,便真的在府上养了一位出身卑贱的琵琶女。
而此后一年,摄政王府上却传出了九江琵琶女刺死摄政王的传言,而刺杀的原因,便是这位琵琶女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南疆遗弃的公主,后来琵琶女的死更是成了南疆发兵的理由。
摄政王被刺死的那夜,一场大火在王府之中弥漫。
但葬身火海的只有摄政王与琵琶女,府上的下人在此前被驱逐出府,无一人伤亡。
澹台元序知道当年的事,不只是她,只要身在朝堂都知道,摄政王并非死于琵琶女,而是先帝的一杯毒酒。
“原来,你担心这件事背后牵连到裕和亲王,以至于影响了他的立场。”
小神医手握茶盏。
澹台元序垂眸:“的确如此,我不想与裕和亲王为敌,更何况他所做的一切是因为那位摄政王。”
“你想的实在太多了,摄政王已经逝去三十多年了,先帝也已经走了,往事也随风而散,如今值得忌惮的除了那些有异心的大臣,便是南疆了。”
“我并不这么觉得。”小郡主否定般摇头。
“一切还难以判断,明日见过就知道了。”
“没有绝对的对错,只有立场不同。”澹台元序微微耸肩,轻松一笑。
落子无悔。
花易落向后微靠:“既然如此,我还想问问你。”
“我究竟何时才能见到世子?”她想报答那一箭之恩。
但定北王府如今的这两位掌权人,似乎没有半点在意。
闻言,澹台元序哑然:“这个……”
她还没能劝动兄长,总不能直接把好友扔去?到时候,兄长就不只是不见父亲那么简单了,有可能她都会被兄长凶一顿。
思虑间,小郡主抬头:“再给我点时间,兄长太倔了,只要是他决定的事,基本很难做出改变,总之,我尽量试试说服他。”
“一直不曾问过,令兄如今为何身居王府避而不出?”花易落疑惑,有关澹台长越的传闻她层听过,到没有太多了解。
话音落下澹台元序垂眸,不知如何回答。
要说兄长如今为何这般,应该牵连到三年前在南疆发生过的事。
而知道此事的,除了兄长本人,便只有阿爹和谢兰时,这两人一个避之不谈,一个声称没有资格透露,她也很苦恼啊。
“具体我也不知。”小郡主抬头了当开口。
二人目光落在一处,一瞬间,花易落哑然,张了张口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扶额轻叹:“你作为妹妹,竟然不知道……”
“我能有什么办法。”
“总不能,我想知道他就告诉我?”澹台元序垂眸,有些一言难尽。
小神医肯定般点头,心中想的却是。
若有机会见到澹台长越,她想知道其中的故事,虽然对于当年的事,蓬莱长生阁的线网肯定有记载,但故事还是听当事人开口才是真的故事。
想到此处,花易落起身离开。
“不说了,我回去配药了。”
“好。”澹台元序点头:“那我继续……审人。”
灯火阑珊,两道少女的身影离开了云松庭,但却是走向了相反的方向。
白芜荑走在澹台元序身后,回头看了一眼背道而驰的小神医。
“怎么了?”小郡主察觉到异样侧头。
“没什么。”白芜荑收回目光。
“在下只是想,那些人闭口不说,套不出任何有用的消息,小神医会不会有办法。”白芜荑沉思一般说出了心中所想。
澹台元序微微愣住:“嗯?”
疑惑升起的一瞬,她明白了白芜荑的用意,比如用一些特殊的手段?
“那就叫上易落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