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却是不知何人在京中放出消息。
声称天子颁下圣旨,命定北王府小郡主澹台元序接下其兄长手中三军虎符,暂且代掌三军。
澹台元序身为女子,尚在闺阁,且不曾入仕拜将,如何能掌三军?
消息传入京中勋贵府上,各家本只是等着圣上安好的消息传开,故寝食难安,却不曾想等来的却是澹台元序执掌三军的消息。
据说那位小郡主出宫时,手捧金色卷轴,做不得假。
御国大将军府上,十几岁的花裙少女与父亲对弈,手捻棋子,肤脂如玉。
有下人进来禀报正事,少女眨眼轻巧起身离去。
离开前,站在屋檐下,她听到了茶盏被扫在地上,因此传开的陶瓷碎裂声,略显刺耳,她停住脚步向后扫过一眼,匆匆离开
屋中盛元启掀翻了桌上茶盏还有棋盘,拂袖起身,脸上微有怒色。
“备车驾,进宫。”
“……”
相府中,宫中消息送来,丞相夫人一脸忧色看着燕丞相出府上了马车。
一路匆忙,燕丞相向后微靠,闭目养神。
最先时候,其实他并不赞同一众年轻人的莽撞行为,为此与陛下争执。
但奈何当他清楚来龙去脉,为时已晚,他也只能陪着这群年轻人继续演。
此时此刻,很多相同的场景发生在勋贵府上。
一辆辆华丽的马车在深夜行过街道,皆是直奔那座朱红皇宫。
……
小雨淅淅沥沥,嘈杂的议论声中,当朝丞相被两名禁军恭敬的拦在长乐宫外。
“相爷,这里是皇宫,您纵是当朝丞相,如今更贵为监国,这长乐宫也不是能硬闯的。”
“相爷三思。”
闻言,燕丞相却是甩开了两名禁军的阻拦,自然也再未试着上前。
只听他仰头高喝:“微臣敢问陛下,一个尚在闺阁的女子如何掌管三军?”
“她可曾统军一方为大梁立下不世战功?她可曾入仕为官为爵?她不过只是定北王府的郡主,既然都不曾有,何以手握三军虎符?”
“陛下此番决定实在是不合规矩,太过荒谬。”
“若此事传到南疆,南疆朝堂该如何嗤笑?莫非偌大大梁已无将才?要一黄毛丫头统御三军。”
“天下人闻此,大梁必定惶惶而乱,陛下!此事不可取!”
说着,燕丞相袍角一掀跪向长乐宫。
雨幕之中,丞相身姿如松,铮铮风骨,只听他高声:“微臣斗胆请谏,望陛下收回成命。”
话音落下,其身后文臣武将跪倒一片,共抬手高喝。
“吾等斗胆请谏,望陛下收回成命。”
一众人跪在长乐宫外,接连几声,却是不曾听长乐宫内有何动静。
跪倒一片的朝臣面上虽一同附和着丞相的话,却是暗中各怀鬼胎,他们可未忘记,今夜为何一直派人盯着宫中消息的原因。
是天子身中剧毒,今夜正是绮罗花之毒发作之时。
此时长乐宫中并无动静传出,不管此前他们各自心中怀有何般鬼胎,究竟是盼着新帝去死,还是无恙,眼下却都是有些惶惶不安。
他们心中如今只有一个猜想。
天子已死,澹台元序假传圣旨,此刻离宫而去手握三军虎符。
若猜想不错,下一刻岂不是便要领军造反?
很多人被心中猜测吓到,却又因为四下压抑深沉的气氛,更肯定了心中猜想,定北王府……有谋乱之心。
正在众人想法纷呈间,有位年轻武将忽地站起:“我要见陛下!”
话音落下,更多人开始效仿,纷纷起身附和:“我要见陛下。”
“……”
“我等要见陛下!”
一时间,长乐宫外嘈杂在声音此起彼伏,正有武将要撞开两个握枪禁军,直闯长乐宫时,忽见有一个年轻太监缓缓走来。
他撑伞走在雨中,正是天子身边的大太监高士。
他停住脚步,毕恭毕敬:“各位大人,圣上已经歇下了,有何事可待明日再议。”
“天寒夜雪,各位大人,早些回吧。”
话罢便要转身离开,丞相却是忽地起身将人拦住。
“公公留步。”
“相爷还有何事?”
燕丞相微微蹙眉,似乎有所顾虑:“陛下当真歇下了?”
“奴才哪敢在这事上乱说。”
闻言,燕丞相神色凝重地收回了拦人去路的手,却没有放高士离开的意思:“事关朝廷社稷,还请公公进去通禀一声,今日我等是必要见到陛下的。”
“若是不行,本相便只能差人回相府取梁王剑了。”
话落,长乐宫外安静一瞬。
见梁王剑如见天子,陛下传下圣谕命燕丞相监国之时,便一同赐下此剑,暂时交付燕丞相。
三品之下,先斩后奏。
燕丞相今日若持梁王剑入宫,此时此刻无人敢拦。
高士双手拢在袖中,闻丞相此言,却依旧是一副从容姿态。
众朝臣不禁面面相觑,莫非他们猜测是真?澹台元序假传圣旨,甚至天子身边的大太监高士也助纣为虐,同流合污。
难怪……难怪宫中膳食向来严格,陛下却还是不明不白中了绮罗花之毒,难怪宫中封锁多日,依旧未能查出此毒究竟如何流入宫中。
原来,竟是身边人所为。
有人议论纷纷,动了去请小长公主和中宫娘娘的念头。
却在这时,忽听高士从容开口,声音不大,但尖锐的嗓音却是敲在众人心头。
“相爷贵为监国,若当真有要事要与陛下相商,奴才便只能斗胆去通禀此事了。”
“相爷慢等。”
话落,高士转身。
雨夜下,那道撑伞的身影进了天子寝殿。
那身影脚步落下无声,轻飘飘消失在一片烛火摇曳的寝殿前,众人却是慎重想着难道并非他们所猜测那般?
若这般天子如何身中绮罗花之毒一事更是扑朔迷离,也不明天子何故作出如此荒缪决定,将三军虎符交由一个小姑娘掌管。
进来京中之事,实在太过怪异,让人难以揣测。
众人各自浮想联翩,只有盛元启藏在淅沥小雨中,眸光晦暗不明,他藏在袖中的双手紧握,指甲深深嵌入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