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被无穷无尽的黑暗包围，那唯一的一扇门却紧紧关闭着，开启的时候，就有那么一个人手持着带刺的鞭子出现。
我大叫着醒来，浑身冷汗淋漓。
外祖父听得动静来了，他坐在我的床边，道：“阿欢，放下这一切跟我回江南吧。”
我收起了恐惧，望着亮了的天空，道：“外祖父，我发现我避无可避。我想逃，那些记忆也好，预示也好，都会缠绕着我，哪怕在梦里，它都不会让我有片刻的安宁。”
我忽然想到李彻走之前说的话，他问我怕吗？
我当时没回他。
现在却清楚自己就算是怕，也没有退路。
人不能一直被噩梦控制着，否则只会被噩梦拖入深渊。
天光大亮，太子府上下都得了令，除了日常的按部就班外，便给我准备入宫的马车。
“十二星宿呢？”
奇了，平常他们基本都在我身边，我在马车前，惊奇地发现有几个没了踪影。
星也是觉得奇怪，特地去问了。
不多会儿，星回来了，她满脸震惊，还不等她告知我，却听得大街上百姓们聚集在一起，说着听闻。
“听说了吗？昨晚死了两个当官的，那两个听说是被人当场发现爬了庶母的床，直接吊死在家里。”
“都是谁啊？”
“不就是文家一个庶出的，当上了五品官，还一个是御史大夫，那御史大夫真不要脸，自己干出这样的事，昨天还在朝堂上诋毁太子妃！”
我从这些话中，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这才迅速看向了星。
星忙在我耳边耳语。
“昨夜，边疆的急信发到了十二星宿手中。太子爷下令，不要让那些嚼舌根的人死地好看！”
我唰地抬眸，定定地凝视着星。
星坚定地点头。
“太子爷的情报网遍布整个朝野，京中有消息迅速就传到西南，太子下的令，那些在朝堂上敢公然诬蔑太子妃的，必死无疑。”
我捧着暖炉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这，便是他留给我十二星宿的意义？
他西南战事繁多，竟还分心思给我解决这样的问题？
彼时，消失的十二星宿其他人都归了位。
“太子妃。”
其中一人垂头恭敬道：“太子有嘱，京中所有情报可先告知太子妃，所有人的把柄皆可授于你手。十二星宿只听太子妃命令，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他双手捧着一个册子，谦卑地跪在我面前。
我手心莫名出了汗，接了过去，翻开来看了眼。
越看越是心惊，京中多少阴私都握在手中，可这些都要小心谨慎用着，否则一旦泄露出去，只会有无穷无尽的追杀。
我合上册子，道：“太子可还说了什么？”
“太子说，太子妃的名声和性命乃第一重要，就算要豢养男宠，那也等他死了再做。”
……
他不自在地抬眸，咳嗽了声，自己杀敌这么多年，还从未见太子如此。
“太子说，他身体康健，必是长命百岁的。”
闻言，我忍不住笑出了声，“那便如他所言，到时我要真过上了左右为男的日子，那便是他的吩咐！”
我转身上了马车，却听到一声呼唤。
“阿欢。”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我拧着眉头回过身来。
只见街道口，一道雪白的身影立在那。
“宣王殿下，你已解除了禁令？”
他信步来到我面前，“你知道的，有人运转，我不会被困很久。”
便是云家的人罢了。
“是吗？”我准备拉上帘帐，却听得他道：“初雪怀孕了，父皇高兴，免了我的禁令。”
这么快吗？
那程馨如何能坐得住？
“恭喜。”
我淡淡道了喜，准备让车夫发动车子去皇宫，却听得他道：“你不用去了。”
“你什么意思？”
他笑了笑，“阿欢，你说你父亲一直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可今日早朝他却是令我刮目相看了。”
他像是自言自语，却字字若针，钻缝似的往我耳朵里去。
“我以为今日起，你我彻底反目，这世上没有透风的墙，昨日父皇找你，让你做的事我让人瞒了下来。你今日只要去找了父皇，那你就彻底选择了与我为敌。好在，有程大人在。阿欢，我们到底没有走到那一步。”
程誉，到底做了什么？
我指挥着马车前往程府，路过李洵身侧的时候，他嘴角扬起了一抹笑。
“阿欢，你说，如果大皇兄死在边疆的话多好。”
我冷声笑了出来，“你做梦。”
“呵……”
他看了眼我身边神色冷厉的十二星宿，没再说话，就放任我的车子离去。
车子到了程府面前，门童却说程誉还没回来。
我来到了宫门口，却见被程誉被程老太爷扇了一巴掌。
“祖父，你这么做什么？”
我来到程誉的身边，见程誉半垂着头，脸上两道清晰的红掌印。
程老太爷气地咳嗽不止，连连指着程誉，“鬼迷心窍，你鬼迷心窍！”
到底发生了什么？
程誉却笑了起来，他看向我，“阿欢，爹记得你喜欢吃东街的烤红薯和冰糖葫芦，爹带你去。”
我愣了愣，不明白他为何突如其来说这不合时宜的话。
是，在我小时候渴望父爱的时候，他视而不见，这时说这些做什么？
他笑着来到我身边，“阿欢，爹升官了，皇上命我做锦衣卫指挥使，让我自己从刑部里挑人或自己组织一个新的刑讯部门，独立于三司外。爹现在权利大着呢。”
听了程誉这些话，程老太爷气地一个仰倒。
“你到底为什么啊！你早上告发云家远房亲戚占地养盐已把云家得罪死，你现在倒是本事了，到皇上那投了投名状，可你知道你在京中还有什么立足之地吗？”
程老太爷剧烈咳嗽了几声，别说他不明白，我也不明白。
程誉是一个官迷，他仰慕云老太爷，期望像他一样名满天下后荣养。
云老太爷门生无数，从未听说他树敌，在官场上过得风生水起，左右逢源，程誉……他最在乎脸面，从来也没有站队皇上，他每一步都是稳扎稳打，怎么会如此冒险？
“你知不知道外面怎么说你的？你这是鬼迷心窍！你现在要做皇上的刀了？你可知道你将我们整个程家拖入怎样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