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侧妃骂完,得意地看向主位上的章含音,却发现承晋王的脸色此刻快凝成墨汁了。
“放肆!王妃看你脸色不好,让人请你下去休息是在关心你。你非但不知感恩还出言辱骂,以下犯上,简直目无尊卑。”
然后承晋王面色森冷地看了一眼站在余侧妃身边的嬷嬷,沉声道:“把她带下去。”
那嬷嬷不愧是承晋王妃身边的老人,即便承晋王已然下了命令,仍礼数周到地给足了她面子,先说了声:“请吧!余侧妃。”
但她冷冷的声音却让这份礼数染上几分庄严的氛围。让人很容易就联想到,若这余侧妃不从,接下来就不能怪她先礼后兵了。
余侧妃先是不敢置信,用蓄满泪水的杏眼委屈巴巴地看了承晋王许久,仍旧得不到任何回应,才不甘地拂袖离开。
待余侧妃被带下去后,承晋王先是对来宾致歉,然后说:“余侧妃一个后宅妇人,犯了头疼病,眼力不佳,下人也不懂这些就把玉雕拿错了,那作为彩头的本该是一块名为青云有路的玉雕。”
“至于那块夜游赤壁,那是因为余侧妃也喜爱玉雕,对毛师傅的成名之作多年求而不得才让人雕了块相似的,以求慰藉。”
“实在是让诸位见笑了!下面让我们边听挽月姑娘弹曲边用膳吧!”
激昂悲愤又惆怅哀怨的琵琶旋律响起,众人的视线都被挽月那抹鹅黄身影和弹奏琵琶的素手吸引。
此时,王府下人默默地把那块夜游赤壁收走,换上一块水头极好的青云有路。
承晋王看着青云有路心都在滴血,这可是他最喜爱的一块玉雕啊!心底对余侧妃的怒气又多了两分。
挽月的琵琶弹得极好,女眷们大都在认真地听曲,还有些闭眼倾听,一副极为享受的模样。
而在场的男子对《昭君出塞》可就没那么稀罕了,这可能是跟他们时常无事便到勾栏听曲有关。
同一首曲听多了,关注点往往不在曲子上,更喜欢对弹琴的人评头论足。
赖三的声音在这琵琶声响彻的大厅中尤其清晰:“挽月这小妮子,腰肢柔软,皮肤细腻白净,比我府上那些强多了。”
“听说赖兄你前段时间还要纳她进府来着,怎么她还出来见客,莫非是赖兄喜新厌旧,把她给忘在繁花楼了不成?”
赖三把酒杯往案桌上一摞:“说到这个就来气,老子财貌双全,看上她是她的福分,她居然不乐意,还让老子吃闭门羹。那些官位比我大的有哪个愿意纳她进府?杨家父子对她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她还巴巴地往上凑。”
“你们说,她是不是喜欢父子一起?我就输在爹死得早了。”
“哈哈哈!”
几个男子猥琐的笑声在这段哀怨的琵琶声里显得极为刺耳,格格不入。
好些被破坏听曲心情的人对他们投去极为不满的眼光,感受到众多来自四面八方无声的指责,赖三几人默契地闭上嘴。
或许,挽月刚刚害怕得连连后退的不是赖三会当众提出把她纳进府,而是怕赖三当众对她进行荡妇羞辱。
万幸,宁哲不在场,也不知是否能减轻两分她的痛苦。
当最后一个音在宴客大厅上空盘旋,短暂的安静过后,一阵热烈的喝彩声响彻宴席。
“好!”
“听得老子都想上阵杀敌,抢回美人了。”
“切!附庸风雅之前也不多读读史书,那昭君都是几百年前的人了,你去抢个匈奴大妈回来呀?”
“哈哈哈!”
挽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抱着琵琶对众人谢礼后,便匆匆离开了。
席间,张紫嫣特地跑到吴安云旁边的空座位,侧着身子手掌抚脸,看向吴安云语带嘲讽:“你的眼光可真差!挑的丈夫不行,交的朋友还是个真婊子,唯一一次眼光还行的时候,就是舍命护下宁哲。”
“可惜呀!人家宁哲眼光比你好,非户部侍郎家的许大姑娘不娶。你的算盘又落空了吧?做那么多最后竟是为他人做嫁衣,我还真有点可怜你了。”
还真别说,在不知情的人眼里,自己可不就是张紫嫣嘴里的可怜人吗?
吴安云虽也烦张紫嫣,但很快也意识到这一点,不过她可不打算解释。
毕竟,就算她愿意掏心掏肺地解释再多也没有人会信。
吴安云沉思片刻后,换上一副疑惑的神情看向张紫嫣:请恕我孤陋寡闻,虽与你在大相国寺差点成了“过命之交”,却不知你是哪家的媳妇,该如何称呼?”
听到吴安云突然提起大相国寺的事,张紫嫣有些心虚,可当她听到对面之人故意装作不知她的身份,还把她看成已婚妇人时,心底便只剩怒火了。
“吴安云,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我张紫嫣才十六岁,尚且是清清白白的女儿身,可不是你口中的“哪家媳妇”?休要污我清名。”
因为一时气急,张紫嫣的声音也不由得高了几分,吸引了还多人的目光。
吴安云见状缓缓起身对她行了一礼,然后满脸歉意笑道:“原来你还是位待字闺中的姑娘,可每次见到你,你都会主动来与我说些京中儿郎婚娶之事,或者点评男子的后宅之事,还说得那般精彩。嬉笑怒骂无所顾忌的,我便以为你是······”
“唉!真是抱歉,怪我眼拙认错了!之前虽与你见过,但不知你的情况,也不知该怎么称呼你好?就随口问了句。”
“姑娘你莫见怪!”吴安云说完端起酒杯,对张紫嫣一饮而尽,权当赔礼了。
“你!”张紫嫣被吴安云以道歉之名抖出她不讲规矩不顾礼数的行为,但碍于场合,生生忍下了把酒泼到吴安云脸上的冲动。
她这个年纪的姑娘爱八褂男女之事,顶多算是春心萌动,就算她偶尔行事过分了些,在不少男子看来也是娇蛮可爱的。
但是,当众泼人酒这事她还真不能干,真做了保准第二天便被她们张家的政敌宣扬成骄纵泼辣了。
那梁相家的二公子和赵凛她就一个都别想了,虽然,她目前还在犹豫到底选哪个比较好?
想到这,张紫嫣稍稍平复呼吸,大大方方地说了句:“无妨!你也是无心之过,我谅解你没有识人之明。”
“是!我见识短浅。不过,我并不赞同你刚刚说的我挑丈夫的眼光不行这话。毕竟,自古婚嫁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也不例外。不过,你在此事上似乎很有自己的见解,想必将来······”
将来怎样?吴安云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笑着拿起筷子品偿桌上的美食。
张紫嫣见吴安云居然又拐着弯坏她名声,恨得帕子都快撕成两半了。她靠近吴安云,低声道:“你竟还能吃得这般香?听说你的前夫肖若宸和她的爱妾在受刑时,被割了七百多刀才咽气。你全无半分伤感之色还心情颇好,真是个狠心的毒妇!”
吴安云停下夹菜的动作,沉默片刻,冷笑道:“当今圣上亲自过问,京兆尹,大理寺还有刑部共同裁决审判的案子,想来必是公正严明的。我一个小女子为何要有异议?”
她看向张紫嫣故作疑惑问道:“听张姑娘的意思,似乎对罪犯有些同情?可是对圣上······”
“你休要胡说八道。”
张紫嫣赶忙打断吴安云的话,几个回合下来都没能占上风,她也不想再跟吴安云说话了,便拂袖离开回到自己原本的座位上。
正坐主位的承晋王夫妇全程围观了这一切,与一脸赞赏之色的承晋王妃不同,承晋王黑着脸对章含音低声道:“这个吴安云,你往后莫要再与她来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