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喝茶，别抽了！”
会议室人去室空，张桥又走神。绣姑端来茶杯说：“讲那么多话，没见你喝口水。给你新换的茶，别抽烟了！”
“谢谢，绣姑。”张桥接茶杯在边上沙发坐下，“这两天有点忙，我都不知道你也赶过来。”管理层人多了，他没过问哪些人参会。所以，在餐厅还傻乎乎通知向大庆。田老鬼也早接到通知，那厮根本没放心上。若非碰上他，还得专程去请。
“看的出来，有黑眼圈了呢！”绣姑在另一张沙发坐下。
剧组、新项目、为小屁孩“创作”，凑在一块不忙才怪。张桥喝下几口茶，疲惫地半躺说：“对了，徐斯民的脸怎么样了？”
“难，上海的医院没辙了。”绣姑皱眉摇头，“上星期，我叫他去京城，带去协和医院，也没什么好办法，都建议到国外去。”说着，从包里取出两张照片，“你看，这是真破相了。”
张桥看了几眼，收照片进包说：“我到港九那边问问，实在不行带他到好莱坞去，那里整容水平最高。不过，要到明年我有空才行。”
“你这么关心斯民，是不是想打人家妹妹的坏主意？”绣姑目光炯炯问。
“天地良心！”张桥仰天哀嚎，“我和斯民生死之交啊，总不能看他毁容不管吧？和小君有啥关系，你也太能联想了。”
“亲密的叫小君了，还不让人联想？”绣姑揪住不放，“我可告诉你，你家奶奶，尤其是你红玉姑妈，已经发觉你和小君不对劲。你红玉姑妈甚至讲，小君被你吃的渣都不剩了。”
“呜……”张桥又抱脑袋哀嚎。女人的第六感太可怕了，一猜一个准，这下怎么收场？
绣姑饶有兴味打量他说：“你不辩解等于默认。”
“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张桥叹息掏一支烟点燃，“听说过吗？社会上有一种交易，女孩子为了钱或得到别的什么，主动出卖自己的……啊，那个第一次。”
绣姑漂亮的大眼睛转动，待消化确认听到了什么，蹦跳而起，惊呼道：“我的天啊！我没理解错吧？你、你、你是说，小君向你出卖那个，而你、你、你这个臭流氓，居然……我打你这个臭流氓！”举起皮包，朝张桥脑袋上招呼。
“哎呦……”张桥手上的烟被磕飞了，抱头受打。
“Everything all right？”
“你们没事吧？”
动静闹大了，会议室后门，探出高迪克和安德鲁的脑袋。会议室前门，探出陈书香的脸。绣姑这才愤愤坐下，口中仍叫：“气死我了！”
“走远点，家务事，想挨打就进来！”张桥挥手赶人。
高迪克和陈书香笑退，安德鲁莫名其妙站了好一会儿，被高迪克拉走，陈书香随后把两个门都关上。
张桥又喝几口茶，开口吟诗：“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亲爱的绣姑同志，我发育正常，荷尔蒙爆棚、血气方刚，有一朵花儿送上门，艳丽倾城，全上海恐怕只有你才比的上……哎呦！”脑袋又挨了一皮包。
“看你胡说八道！”绣姑打是打，气消多了。
“我的姑奶奶，且慢动手，听我从头道来……”
心里秘密太多，张桥不打算保密小君的事了。而倾诉对象，绣姑又是最佳人选。上海遭遇绑架，绣姑从开头的决断到后续的处理，无可挑剔，已赢得他的信赖。况且，绣姑后面站着奶奶。这是绣姑入职后，第二次到总公司。上一次，奶奶亲自从港九过来接待，两人吃住在一起，他都没机会和绣姑单独聊一聊。可想而知，姑侄俩的话题，少不了他和小君。
“唉，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想不到小君……”
“啥都别说，这事当做没发生，对谁都好。”
“我该怎么跟你家奶奶说？上次过来，她那意思，最希望看到你和小君好上。”
“照实说好了，仅限你们俩知道。唉，大不了又挨我奶奶打一顿。”
“都怨你，意志不坚强、立场不坚定、觉悟不够高、思想太龌龊，为富不仁、自甘堕落、见色忘义……”
“饶了我吧？我请你吃宵夜，要不你把我吃了……哎呦！”
张桥如实讲述了上海的“艳遇”，绣姑纠结了。不是不明白，世界变化快。这种事情，简单的对与错，难以评判。张桥又挨一皮包，趁机结束这次家务事谈话。
“我挑地方，你埋单。”
晚上十点，宵夜的黄金时段。港九同胞和外国友人已等待的磨牙霍霍，高迪克蜕下英伦范的绅士面具，直接叫嚷放张桥的血。
绣姑不是常客，安德鲁更是稀客，张桥本就打算一道体验特区的夜生活。尤其是，小屁孩必须走动走动了。到堔镇三天，有毛病的小屁孩只见过工地大坑和医院病房，还有西餐厅。窝在家里太久，容易发疯发癫。今天，索性上班也带在身边。
一行四人下楼上车，女士优待坐副驾座。后排挤三个男人，张桥坐中间，两侧临窗让给国际友人和港九同胞。
“会上有一件事，你是故意不提呢，还是忘记说了？”
“啥事？”
“哈，看来你没当一回事。我是新来的，也知道电脑机箱、电源已研发完成，新厂区也租了大片。似乎万事具备，只待投产。大家眼里，这才是公司的新项目，莫非放弃了？”
车刚启动，绣姑转头就谈公事。这年头，体制内出来的干部非常勤勉，自带强人属性，简直活在工作中。
张桥甩锅说：“咱们的首席科学家，嫌弃机箱、电源技术含量太低端。为了讨好他，我忍痛割爱，另起一行。”
“坐你边上的是大活人，拜托！”高迪克不干了，“你口中的首席科学家另有其人，那我保持沉默。如果指的我，今晚的新项目，要不要透露一下，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叫我未雨绸缪的？”
张桥笑而不答。
交换机或Vcd，两个月前就委托高迪克收集资料了。与其说未雨绸缪，不如说是为作弊储备。何时付诸实施，他并不急于考虑。一方面投入太大，冒然动作难以管控风险。另一方面害怕被捆绑，自己脱身不得。然而，公司收益远超预期，作弊人才频频入瓮，加上本家大姐看出隐患，忧心将来。今晚决定上马，很大因素是形势所迫。换而言之，公司的发展，由不得他的好恶了，他像被推着走。
“我懂了，机箱、电源是做给家里看的。”
车上有司机，话不能讲太明白。绣姑多少了解张桥和港九家族有隔阂，听了高迪克的话，一点即通。新上马两个项目，数以亿计的投入，如此激进的步伐，什么经销商大会、分公司、分店铺开，都是小儿科。必定被港九家族看成又发疯发癫了，面临的阻力更大。绣姑想复杂了，以为张桥玩一把暗渡陈仓。
“机箱、电源临门一脚了，不可能放弃，那是我老爹的项目。”
“哈，真有你的，难怪今晚会议董事长缺席。”
“机箱、电源很的前途的。你和hp接触，应该知道，全球电脑销售，每年几十上百万台的增速。各个配件生产商，都在拼命扩充产能。只要拿出合格产品，订单一点不用愁。我们电脑销售量和大公司比，微不足道，感觉不到抢夺配件的激烈。”
“等于说，又一个卖方市场了。你跟我表哥有交易呢，还是有默契？”
“当然是默契。我老爹喜欢满头大汗、实打实的干，机箱、电源是他要求做项目。明年，他另成立一家公司，不单单向博克供货，还要卖出海外。”
“我懂了，首当其冲卖给hp对不对？本来以为美客就是为蹭老美的名头，居然可以衔接上机箱、电源？你这脑袋瓜真够贼的。”
张桥乐意和绣姑交流，不管私事公事。与颜值无关，他早绝了非分之想。即便同事关系，绣姑也理应获得足够的尊重。以高位入职，不是坐办公室，必须自己打开局面，绣姑在高校成堆、关系复杂的中关村站住脚跟。可以这么说，没有京城名校毕业、央企工作多年的绣姑，张桥短时间不敢进军京城。明年美客剥离博克，不出意外，将交给绣姑独立打理，他期待出现第二个本家大姐。
“不是吃宵夜吗，怎么来这种地方？”
车子到达目的地，绣姑落车很奇怪。眼前是一家四星级大酒店，不是特色夜市。张桥说：“人家高博士留英留美，专门学习怎么给人放血。不到这种地方，怎么施展他冠绝天下的放血技术。”
“绣姑，别听他胡说八道。”高迪克叫绣姑叫的顺口，“上次在港九，他伙同安迪放我的血，你说他怎么做？挑了港九最好的餐厅，他还把他老爹一块带上。”
“真的？哇……”绣姑捂口笑的娇美。
高迪克看醉了，一副猪哥样。
张桥的大哥大响，退开几步接听。以为是大小麦哥俩，却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换广府白话说：“这么晚了打电话，是不是孤枕难眠，想听我讲故事？哈哈……听我唱歌不行，隔壁邻舍以为闹鬼呢……你在哪里？”
绣姑听不懂白话，看他轻佻说话不顺眼，问高迪克：“他说些什么呀？”
“嗯，他说，啊……和他通话的人好像就住在这家酒店。”高迪克翻译的不情不愿，“他说，我们肯定有什么孽缘？上次大老远吃个饭碰见你，今晚出门吃个宵夜，又刚好在你住的地方。或者，你暗恋我，一直跟踪……啊，他原话是这样。”
“没羞没臊的家伙！”绣姑嗔怪地瞥一眼自家小辈。
高迪克又醉一回，安德鲁走出酒店门廊也没察觉。
张桥不尴不尬，和他通话的林娆，正好住这家酒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这家酒店距离罗湖口岸仅几百米，也是港客喜欢落脚的据点。只不过南海酒店“巧遇”后，两人没再见过面。他都有点忘记这个强吻他的港妹了，以什么情绪对待比较迷茫。
“我曹，你去哪？”
挂断电话，张桥晃眼看见安德鲁要横穿马路，叫出普通话。冲刺跑追上，一把揪回头，顿了顿用英语问：“想去散步还是夜跑，怎么不叫上我？”
“嘿嘿……”安德鲁有点难为情，“我、我记得这个地方。那天，我想穿过对面的工地，没注意地下有坑道。然后……”
“你想故地重游，对吧？oK，我马上叫人安排。”张桥拿大哥大要拨号。
“不、不、不！我、我只是想确认一下。”安德鲁抢夺大哥大。
张桥攀他的肩回走说：“伙计，我可饿了，我亟需肉食和酒精饮料。”
“米兔！”安德鲁附和，“你小心了，迪克说要点一瓶最贵的酒。”
张桥叹息道：“唉，他这是报复！”安德鲁笑道：“我懂了，吉地士餐厅。”
看二人哥俩好走进酒店门廊，绣姑说：“我怎么感觉，桥生像保姆似的？”高迪克八婆似的凑头悄声说：“安迪可能有自闭症。我问过桥生，他不肯说，不过我看的出来。在港九，安迪只认他，跟他形影不离，上台唱歌也相互和声。不知道的，以为是同性……”
“恶心！”绣姑娇声打断，迎上两个基友，“桥生，你女朋友要过来吗？”
“女朋友？”张桥笑的比哭难看，“为了不破坏你八卦的兴致，女朋友加一个字，女的朋友。没错，我这位女的朋友跟我们共进宵夜。”
“语文学的不错。”绣姑说。
几人次第走进酒店大堂，司机抢先去按电梯。电梯从上而下，开门了，步出打扮像出席宴会的林娆。黑框眼镜摘了，妆容精致，张桥差点认不出来，迟钝地停脚看，看清顺势张开双臂，老脸皮用英语说：“亲爱的，抱一个。”
“好啊！”林娆甜甜应一声，有如乳燕投林。
张桥随口开玩笑而已，哪知人家玩真的，香喷喷的身体来个贴胸抱，躲都躲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