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前，公司算得上管理层的，了了几人。国庆后至今，管理层人数两个巴掌要不完。小会议室二十个座位，几乎坐满。
博克的扩张速度太快，分公司、分店年底将突破二十个，员工超一千五百人，这还不算美客公司的门店和员工。没错，美客也靠这些人在运营。目前的状态是，一套班子管理两家公司。张亚青领导的团队，一个不多余。包括绣姑，美客副总兼任博克京城分公司经理。今天特意南飞，赶来参加八点的会议。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人员多了，什么奇葩事都可能发生。比如田跃进是博克副总，却和挂名差不多。没人架空他，该老鬼只管电脑机箱、电源研发，自己推掉副总的其他业务。平时，办公区看不见影子。不是张桥主持的会议，从不列席。和新管理层几无交流，这才闹出一句话解释得清的分房矛盾。
有趣是，作为老板的张桥好不到哪儿去。今晚是管理团队成型后，张桥头一次主持会议。三分之一的与会者，只知其名不知其人。当然，他起家的基本盘一个没少，高迪克、田跃进、曾健达、郑革生、汤晓红无不在座。
“hJd48模拟空分用户交换机。”
张桥走到讲台上，不说一句废话。打开投影机，手指画面说：“有人兴许不知道是什么，其实每天在使用。公司的内部电话，是它在接转。这叫用户交换机，邮电局的交换机叫局用交换机。技术上讲，都是模拟空分。目前国内电话靠这两种交换机维持，基本上是进口货。准确说，是鬼佬淘汰的破烂货。没办法，巴统禁运。先进的好东西，你有钱鬼佬也不卖。就是破烂货，也卖的死贵死贵。导致我们装一部电话，还得交初装费。但破烂货终归是破烂货，模拟空分技术落后，装机容量有限，交钱你还得排队等待。新厂区的电话，初装费交了一个月了吧？我在那边盼星星盼月亮，等的花儿都谢了，没等到邮电的一根电话线。所以，大家在公司老是看不见我。”
“哈哈……”
理由找得好，张亚青带头发笑，引起哄堂大笑。田跃进又是另类的一个，无动于衷。抱着张桥给的资料，看的入迷。
“大家可能疑惑，为什么要讲与公司业务无关的交换机？刚才，我一直在嫌弃模拟空分技术，一直在骂鬼佬卖给我们淘汰的破烂货。那么，鬼佬自己用什么先进的高级货呢？”
张桥切换投影，再次指画面说：“他们在享用这玩意儿，数字程控交换机。听出来了吧？关键词，数字。咱们电脑公司，数字是灵魂。数字程控交换机，怎么能缺席呢？谜底揭开，公司新项目的头号选择，就是数字程控交换机。今天起，咱们博克，要向阿尔卡特、要向西门子、要向思科、朗讯宣战！”后几句煽情地挥舞拳头。
“啪啪、啪啪、啪啪……”
这次是向大庆带头鼓掌，他没想到年轻老板野心这么大。新项目既不是机箱、电源，也不是mpEG压缩，而是技术含量更高、前景更大的数字程控交换机。
“宣战的事，出这个门，我坚决不认账的。”
掌声停止，张桥卖了个萌，又惹得笑声阵阵。
“puter溶入munication，电脑与通讯结合，国内是新课题，国外也仅仅先行一步。数字程控交换机，各大通信制造商的产品只能算入门级。对比模拟空分交换机，并没有形成辗压似的优势。市场前景，国内大家不难看见。只要邮电敢收初装费，交换机就是卖方市场。国外一个样，除了少数所谓的发达国家，剩余的版图，数控交换机还是一片空白。我们拿下这玩意，从利益方面讲，无异又一棵摇钱树。从格局方面讲，公司才算是真正的科技公司。相信我，电脑与通讯结合，未来所暴发的能量，绝对超出大家的想象力。我敢断言，十年后，将会把世界带入一个信息时代。公司想做大做强，二三十年内不落伍，只有不惜代价打进这一领域，别无他途。而数控交换机，是当下最好的敲门砖。”
由电脑和电脑附属设备，转入数字程控交换机，怎么说都是跨行业了，而且是企图进军垄断行业。张桥担心异议大，费口舌画大饼、讲形势、谈未来、做保证，完全没必要。
在外头，张亚青和田跃进的名声更响。在公司内部，张桥的威望无人可及。博克的产品选择和疯狂的经营手段，所带来的收益已经令人咋舌。看似拍脑袋胡搞的美客公司，开业不足一月，业绩竟然也亮瞎人眼。上万元的传真机，出现卖断货的奇观。这样从未失手的老板，很难不叫人盲从。在座的新老管理层，哪敢当众异议？
“投影上的图片，是老美At&t的5ESS交换机。挑选它为蓝本，不是因太好，而是因为太差。效能低、噪音高、体积庞大，唯一可取之处，是使用了光纤传输技术。具体的技术资料，田老鬼正在啃着当饭吃。哈哈，大家不要笑。这一次，我们不再是组装电脑或拼凑mp，照猫画虎、投机取巧，拿来主义永远得不到摇钱树。呵呵，从今往后，我们要硬软兼施。硬件的芯片基带，要自主研发，软件的相关程序，也要自主研发。怎么做呢？三个字，拼人才。那么，人才从哪来呢？我们的首席科学家老在我耳边抱怨，招募一堆天之骄子，放车间当苦工用。简直不拿村长当干部，不拿大学生当人才。嘿嘿，是这样吗？公司二十二天创业，分公司、分店二个月不到在各大城市铺开，凭什么？不用看我的和田老鬼。凭的是我们员工的整体素质高、能力强，凭的是我们比别的公司拥有更多的大学生。公司取得现在的成绩，仅仅是他们做的开胃菜。所以，拼人才，我们是有本钱的。首先，内部挖潜，让自家的人才兑现他们的学识。其次，继续招募人才。无论国内国外，放开手脚挖就是了。另外，也可以跟国内科研单位合作，尤其邮电相关机构……”
信马由缰布局，张桥心里向任老倌说对不起。新项目走的正是花为的路子，目标指向花为的奠基之作c&c08交换机。反正后来玩交换机的公司，堔镇就有好几家。多自己一家不多，少自己一家不少。有竞争才有动力进步，花为玩的最大、最出彩，何尝不是竞争的结果。大局上讲，c&c08早一年问世，进口货就少挣国内一年钱，那可是大笔的钱。
上海回来后，张桥不想再刻意约束自己。任老倌、柳老倌、史举人都曾到访公司，他一个都没会面。
“老郑，放下你的小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长篇大论讲解二十几分钟，人人做笔记。财务总监郑革生右手写字，左手高高举起。张桥没让他发言，继续说道：“数控交换机今天上马，我希望明年的今天看到成品，后年的今天通过验证并实现量产，大后年已经有国内外用户使用。周期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问题是，硬软兼施的研发，投入的的资金将数以亿计。我粗略估算，公司拿出一到两年的利润也勉勉强强。而到明年上半年，又面临mp退场，公司利润大幅缩减，维持正常运转之外，研发经费就危险了。财务总监高举小手，为的就是这个吧？唉，孔方兄面前，硬汉也要变软蛋啊！如此这般，无可奈何，我们不得不再启动一个短平快的新项目，最大限度填补mp退场的空白。请大家看投影……啊，不，请看实物。”
说着，变戏法似的从讲台下取出一样物件。几十只眼睛期待地瞪大。然后，哗然骤起。那不是什么新鲜玩意，一台普通的cd机而已。
“老大，你开玩笑呀？”曾健达跳将起来，“你想做cd……”
“别激动，老曾，坐下听我讲完！”张桥不打算让谁插嘴，“我们当然不做cd，我们在cd前面加一个V，我们要做Vcd。这个V，是video，视频录像。两者虽然都是一张碟片，但cd只刻录音频，Vcd则音频视频一起刻录。为什么要做Vcd？卡拉oK歌厅，大家没去唱过也知道怎么回事。录像带播放，人工操作，筛选、换带很麻烦。点一首歌曲，等到你喝醉都不一定排的上。本来镭射碟机可以替代录像机，但那玩意的碟片实在太贵了，一张几百上千块，只是个样子货。Vcd好多了，它的碟片和cd大同小异，便宜实惠。重要是，有了Vcd，我们电脑立马登场……”
想要短平快，再没有比Vcd更好的选项了。张桥瞧不起Vcd，捏鼻子也得做。不过，他有点矫情，准备从歌碟展开，盗版影碟名声太臭了。十亿人民一亿喝，还有九亿在唱歌。Vcd丰富了国人的业余生活，有积极一面。但核心技术，始终掌握在东西洋鬼佬手里。Vcd风靡十年，国内厂商多如牛毛，挣大钱的却是鬼佬。
“屈服于孔方兄，Vcd上马，唯有再做冯妇，请出祖传的拿来主义。Vcd关键的mpEG压缩技术，东洋有，大洋对岸阿没驴啃也有，他们看不上。为什么呢？因为美、日的相关研发，目标是dVd，digital Video disc，翻译过来叫高密度数字视频光盘。可记录135分钟的图像画面，随便储存一部两个多小时的电影，且高清晰，达到720线。目前的研发已有所成，可储存大约一小时的数字视频，清晰度也比录像带稍强，一般称之为mpEG—1。我们做Vcd，要拿的就是它。再通俗点讲，美、日的研发，像是裁缝做一件长袖衫，进度到差两个袖子的步骤。咱们穷，买无袖衫便宜，嘿嘿！当然，无袖衫的款式专利，咱们也要收为己有。初步计划是，到东洋买下mpEG—1技术或者授权。赶时间，就地请人设计芯片，就地让芯片制造商代工芯片基带，就地组装成品做测试。相关的知识产权，尽可能多的掌握在手里……一切顺利的话，明年上半年在特区安装生产线，下半年即可投入市场。”
张桥想到哪讲到哪，一人唱独角戏。八点准时开讲，九点结束。任命完项目负责人，直接散会。这两天，新项目的人员、资金、线路、周期，他已和张亚青交底。有本家大姐掌舵，他不担心具体执行问题。
“张生，餐厅包完饺子，也冻好了，送你家还是……”
陈书香来到讲台前请示。张桥愣神一下，仰头看天花板。恶作剧惩罚餐厅包饺子，他家的冰箱早塞满，和小屁孩只吃了两顿。一块钱买十个饺子的年代，自家餐厅三百块钱包出的饺子，想必堆积成山了。
“打包好送给大家，人人有份，包括你。”张桥手指散会的管理层闷笑。
“谢谢啦！”陈书香妩媚一笑，转脸提高嗓门儿，“请稍等片刻！入冬了，张生给大家送饺子，各位到餐厅去拿，张生自己掏的腰包哦！”
少不得又一阵拍马、一阵哄闹，这才散场出门。
张桥想和田老鬼聊几句，没找着人，大概他愣神之际开溜了，向大庆的讨债脸倒是来到面前。
“田老鬼呢？”
“他说回去查资料了。”
“好嘛，这就卯上了！”
“他入迷不是坏事，估计这段时间要安家在资料室了。”
向大庆像讲一个冷笑话，张桥笑出声来。
公司的资料室投入不小，汇集国内最新出版的科技书刊外，大多是繁体中文和英、日文科技书刊。偏重于电子类，通讯类也有，在张桥作弊指导下不断增加。短短两个月时间，由高迪克从港九购买的书刊，就花去数十万港币。特别租赁一个车间，重新装修存放，说是图书馆更合适。田老鬼负责交换机项目，真有可能住进去。
“张生，我想从外面招一个助手，可以吗？”
“可以，走正常程序就好。”
“那行，我通知他明天赶过来面试。另外，想问一下赴日的具体时间，公司有日程计划吗？”
“没有。越快越好，由你决定。老向，你负责Vcd我很放心。但是，老田负责交换机，我不放心。所以，想请你两边兼顾。直说吧，我没当众宣布你为总负责人，那是照顾老田的面子。”
“嗯……先让我和老田谈谈，对交换机我也有一些想法。如果我们交流没有原则上的冲突，我同意两边兼顾。再一个，总负责人不能在明面上讲。老田的脾气，你知道的。”
“行，就照你意思。”
打发走向大庆，张桥点燃一根烟，深深吸一口。前世花为的c&c08交换机研发，骨干人员有四个在田老鬼招募的高端人才中。向大庆是其一，田老鬼本身也是其一。五个原版人才在手，如果绕开不做c&c08，等于扼杀人家应有的孩子。反过来讲，作弊到这种程度，研发c&c08失败，那公司关门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