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交运输费了,我担心“疤拐”的钱。
“疤拐”爱玩,入不敷出。
由他管钱,我很不放心。
本来我们开的是公司账户,要盖了三个人的个人私章才能取钱,但毛毛虫经常在外出差,办理银行业务很不方便,煤场收煤要随时付现金。
“疤拐”提出开活期存折,“毛毛虫”答应了,我考虑实际情况只好默认。
今天疤拐不愿拿出存折,虚晃一枪,找借口溜了,可能是交不了账,我隐隐担心。
“毛毛虫”安慰我,没事,三个月来都没事。
“蔡总,已订好万国酒店的万国包厢,海南老板六点到,我在包厢等。”“疤拐”给“毛毛虫”打来电话。
今天晚上要谈定福利商品房承包项目股份分成细节。
“我们马上从煤场过去!”“毛毛虫”招呼我上车,我一看手表,已是五点二十分。
我的手机响起:“蔡如庄,蔡老板吗?”
“是!”我一听,是货运室王主任打来的电话,心里特别紧张,“你的三十个车皮已配好,甩了你的车就下班,晚上十点点就可装车。我马上下班!”
“我去接你,晚上去万国饭店万国包厢吃工作餐!”我自作主张,边打电话边用眼神请示“毛毛虫”。
他点头答应了,还要我把北站货运站站长,芙蓉车站站长约去,反正今天也没约其他人。
两位站长答应下了班坐专车去,不用我去接。
我来到货运室,问王主任,他说已安排好,回到办公室,他把工作服、铁板工作记录本挂在墙上,对同事交代好,马上甩蔡老板的三十个车,就出来了。
我们来到万国包厢,只有“荷花仙子”苪美荷在。
女大十八变,她出落得如出水芙蓉水灵灵的,又加上得体高雅的打扮,整个包厢似乎都因她而亮堂了起来,亮光晃得我都不敢认了。
她站起来跟我们打招呼,然后婀娜多姿走到“毛毛虫”跟前来了个激情拥抱:“感谢恩人蔡总的无私资助,让我读完书,活出了人样!福利房项目我是全权代表!请大家放心,这是全市首批福利商品房改革试点工程,是形象示范工程,全市上下都很重视,大家都在关注着。绝不忽悠大家,有政府兜底,你们尽管放开手脚干!“
我记得是我牵线,让毛毛虫资助她从初三读到中专毕业,被特招到市政府办公室。
听她说话的口气,出息啦。我由衷欣慰。
她走到我身边伸出半只手掌四个指头与我握了握,又与陆续到来的海南来客挥了挥手。
计划室主任看见有陌生人,接了女朋友的电话,要走。
对女朋友,他最听话,招之即去。
我问他在哪个酒店,什么包厢?
他说了句,老地方。
我知道是她女朋友办的万华山庄。
我告诉他,等会过去敬酒。
送走计划室主任,我奇怪,“疤拐”呢?
“疤拐好像是去装车了,他交代我,可能不能陪你们吃饭了。”“荷花仙子”很是机灵,会看眼神,一番话消除了我们的顾虑。
一般装车时都是我负责,这次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饭也不吃就去装车,太让人感动了,不过还不到装车时间。
“毛毛虫”点点头,露出满意的欣慰笑容。
“荷花仙子”把商品房建设合同交给“毛毛虫”:“我与疤拐都看过了,很多老板盯着这个项目,好多领导跟我打了招呼,这个项目是我负责的,按程序走,100万保证金必须先到位,才能参加投标。中标后,只要配套资金到位,立马可动工。招标简章《芙蓉日报》已公示,还有两天时间安排。这可是芙蓉市商品房走向市场的示范工程啊,名利双收,你们要好好把握。”
“毛毛虫”点点头,拍着胸:“舍我其谁!”
“毛毛虫”看过后,把合同递给我,我觉得可行,只是这可是数亿的工程,钱从何来?
“毛毛虫”眨眨眼:“不怕没钱只怕没好项目。到时看我的!前期投资只需一百万,发完这个月的车,把资金回笼就可动工。”
正说话间,”疤拐“领着一位鹤发童颜的长者及金发碧眼的两位花姑娘一阵春风般涌来。
“疤拐”把长者推到“毛毛虫”身边:“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的老朋友,海南首批万元户李老板,现在是海南岛房地产开发占地最多的老板,身边这两位洋妞是她的助理。”
李老板与我们一一握手后落座。
李老板坐上手,把两位女郎一左一右安排在身边,笑哈哈道:“以前,我在芙蓉市搞了两只老鸡婆就关我还罚款,现在带两只金凤凰给你们开开眼界!”
“疤拐”也抱着“荷花仙子”亲了一下:“冰妹,学着点!”
苪美荷笑嘻嘻推开了他:“你不是去煤场了吗,怎么跑回来了?又骗我!”
“我不敢夺蔡老师的权,装车还早得很!”他笑得脸上的疤痕发红发紫,搂着冰妹坐在李老板下手。
正上菜时,一位十几岁的冰清玉洁的小妹背着香奈儿包跳进来,揪着“毛毛虫”的耳朵又跳上他的大腿撒娇:“我哥哥说你叫我来这里吃饭,也不去接我?”
我正打算去接你,你就来了,去洗手。
“不嘛,你闻,我都打了你给我买的法国香水啦!”她站起身,自我介绍,“我叫曹靓,请大家多多关照!我献上一曲舞为大家喝酒助兴!”说完她跳起了热情奔放的鸳贵族欢迎客人的舞蹈。
大家鼓掌。
两位洋姑娘情不自禁跟在后面扭了起来。
菜上来后,她们停了下来。
开餐后,我对每个来宾敬了一杯酒,就接到了王主任的电话,我火速赶往万华山庄的万华包厢。
都是车站的领导,站长主任们一人身边陪着一个靓妞,我一一敬酒。
虽然感觉有些别扭,为了礼节,人情,我还是接了回敬的酒。
主任特邀服务员邓梦欢坐在我身边。
她要与我喝交杯酒。
我不胜酒力,感觉胃里暗潮涌动,只好找个借口溜了出来。
买了单,我来到万华岩洞外的潭水边,坐在丹霞石上,一股清泉拥着星星正向我涌来。
我手捧满手的星星,蒙在脸上,清凉透彻心扉。
仰躺在平坦的丹霞石上,朦胧中,冰心大姐在婆娑的桃花林树梢上吟咏着《繁星》:“早晨的波浪已经过去了,晚来的潮水,又是一般的声音。”
下海三个月来,每天都过着歌舞升平醉生梦死的生活,把自己原来的计划全打破。自己曾决心为女儿每天写一篇日记,记录着她的成长。不管她听不听得懂,要每天为她唱一首歌,读一个故事。只坚持了一个月就泡汤了,今天的陪读计划又要泡汤,今天可能回不了家,等会还要去唱歌或打牌。
我打了家里的电话,看看手表,已经十点。
我打电话问货运员,可以装车了吗?
他告诉我要我尽心放心开心玩,不用去煤场,他会安排好铲车司机装车。记得明天去拿小票就行。
“找得你好苦,王主任说打你的手机总是占线,原来你躲在这里!他叫你去唱歌,想听你唱《大约在冬季》。你的歌声充满磁性,醇厚的嗓音让我们一下子就落入歌的感情世界里。迷人的声线能唱出恋人之间离别时难舍难分的复杂心情,让人觉得格外凄迷与动人。我好想听你唱歌。”夜莺般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幽兰的馨香袭来,是邓梦欢。
这个邓梦欢对我特别热情,来这里喝酒唱歌,每次都是她陪,给人星星般的感觉,只是清泉般的桃花眼里总掩饰不住忧郁。
是啊,能不郁闷吗?父亲病逝,母亲体弱,弟弟还小,她考上了大学,也只好放弃了,只能外出打工维持家里的生计。
“如庄哥!猴哥!”她扶我起来,深情款款朗诵着徐志摩的《再别康桥》。
朗诵完,她重复最后一节:“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然后伏在我肩头哭了。
邓梦欢哭得我好伤感。本来这首诗是徐志摩破碎的梦,幻灭的歌,写得太凄美、太动人了。她一哭,更让人伤心。
她抽泣着哭诉:“我要走了,今晚是最后一次陪你唱歌了。”
“为什么?”
“我阿妈死了!原来是妈妈在省城陪弟弟读书,以后只能是我去当老妈子了。”
我打电话把实情告诉“毛毛虫”,“毛毛虫”说,先尽力帮助她眼前的困难,以后她想读书,他可资助,包括她弟弟的。
征得他同意后,把准备明天要去交的运费全装进信封,双手送给她。
她推脱。
我硬塞进她的背包里。
她从背包里掏出一只纸船捧给我,深情款款的朗诵起泰戈尔的《纸船》来:
“我每天把纸船一个个放在激流的溪中。
我用大黑字写我的名字和我住的村名在纸船上。
我希望住在异地的人会得到这些纸船,知道我是谁。
我把园中长的秀丽花载在我的小船上,希望这些黎明开的花能在夜里平平安安地带到岸上。
我投我的纸船在水里,仰望天空,看见小朵的云飞张着满鼓着风的白帆。
我不知道天天有我的游伴把这些纸船放下来同我的纸船比赛!
夜来了,我的脸埋在手臂里,梦见我的纸船在子夜的星光下缓缓浮泛前去。
睡仙坐在船里,带着满载着梦的篮子。
随着诗情飞扬,酒劲上来,我仿佛看见邓梦欢把园中长的秀丽花载在小船上,波浪起伏地流到眼前,我成了睡仙坐在船里,带着满载着梦的篮子。
她朗诵完诗哽咽着问我:“你愿做我的船吗?我想把我的梦装在船里。”
“好啊!只是我这艘老船载不动你的梦,我一定会尽力助你找到理想的船,圆你的梦。”我摇摇晃晃扶着她往歌厅蹒跚而去,身子飘飘欲飞。
路上,我的灵魂飞越高山流水,飞到嫦娥姐姐身旁,与小白兔尽情嬉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