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迹呆在家里三天没有出过门，堂堂零迹大人也变成了缩头乌龟。
慕汐觉得自己好一点了就过来找零迹了。此时她正站在零迹家门口，按响门铃的手却悬在半空，迟迟不肯落下。其实她那天晚上看到零迹那个样子的瞬间就想问清楚他，但是她晕过去了，而后来再没有见过面。慕汐在来零迹家的一路上没有任何犹豫和害怕，反而到了家门口却升起了一股退缩和不安。
西城奕又不知道哪句话得罪了零迹，直接被零迹打包丢了出来。
门口赫然站着有些不知所措的慕汐。三天没见，零迹似乎消瘦了许多，白色的衬衫松松垮垮挂在身上，扣子随意扣了几颗在胸口，露出性感的锁骨。
零迹和西城奕也愣住了。慕汐的脸色与那日相比好了些许，但仍如枯纸一般苍白，和零迹一样毫无血色。她正瞪着眼睛看着零迹。零迹皱着眉看着慕汐，一言不发。
“那个，我先走了。”西城奕被二人挤在中间实在是有些发毛，赔笑着说了句话便先开溜了。
“进来吧。”听着西城奕下楼的声音渐渐远去，零迹轻声对慕汐说道，短短三个字就像一声深长的叹息。
慕汐跟着零迹走了进来。她环顾客厅，那种空荡的寂寞感仍存在，有增无减。零迹站在窗边，却有点不敢看慕汐。
“你来干什么。”
慕汐看到零迹刻意避开的眼，却仍不顾一切走到他身边，对上他的眼道：“告诉我你的事情。”零迹终是避不开慕汐的视线，他看到她黝黑的瞳孔涌动着万千流光，坚定又让人觉得安心。
“胆子这么大？”零迹突然自嘲笑起来，“你不怕？”
“怕啊。”怎么会不怕，那样嗜血的眼神，那样骇人的獠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慕汐一想起整个人便打了一个寒颤。果然，零迹听到慕汐的回答后笑的更大声了，似乎以此来掩饰自己的情绪。
“但是……”慕汐的眼一刻没有移开过，她紧了紧拳头，强压下心头的恐惧，继续道，“我觉得你应该不会伤害。”语气坚定却又有些颤抖。零迹有些吃惊地看着慕汐，原本瞳孔中的暗沉听到这些话以后竟奇迹般消散了。
“我那天就伤害你了。”零迹转过头去。
就像慕汐永远无法忘掉那天一样，零迹也是，那晚对零迹来说简直是不堪回首，甚至可以说是他人生中的一个耻辱，失控到一塌糊涂，却又刻骨铭心。他好像总是在她面前失控。
“你不是故意的。”慕汐竟然不停为零迹找着借口。
那也不足以说明他不会伤害她，他渴望她的血，这是真的。
零迹轻叹了一口气，不愿再与慕汐争论下去：“我不是人类。”已正式入秋，晚间的风有些凉意，零迹边说着，将窗户关上。
他走到沙发边上坐下：“与人族并存的还有一个种族，血族。也就是你们说的吸血鬼。”
慕汐感叹道：“原来小说不是骗人啊，真的有吸血鬼。”虽然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听到这匪夷所思的事情她还是吃了一惊。
零迹看着慕汐眼中莫名其妙的光，好笑地说：“这你有什么好激动的，这对你们人类又不好，要成为血族的食物。”
“我也就感叹一下。”慕汐甩了一记白眼过去。这样两句话讲下来，原本沉闷的气氛缓解了不少。慕汐站得久了，有些累，在沙发的另一头坐下。跟零迹一人一个沙发角。
零迹：“……”原来是真怕。
他递了一瓶矿泉水过去：“你们人族有专门与血族沟通的机构，就是血猎人组织，专门猎杀犯罪的吸血鬼。”
“犯罪的吸血鬼是什么。”
“就是了破坏和平条约。”零迹说得比较委婉了，破坏和平条约基本上就是一条，肆意吸食致死量的人类鲜血。用人族的话来讲不仅杀人了，还是虐杀，这绝对是不被允许的。不过会做这些的一般也就是一些低等的血族，连自我意识都快消失，只凭本能捕食，他们只能叫怪物。
大部分的血族来人界居住，或者觅食，只会适量汲取，事后就把当事人的记忆消除。没人发现，猎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不然真的是管都管不完，而且有这种能力的血族，他们要处理起来也免不了损兵折将的，实在是得不偿失了。
慕汐仿佛陷入了沉思，她觉得自己十多年的思想教育课白上了，为什么会有这种天方夜谭，而且还是真的。
零迹勾了勾嘴角，眼中却无丝毫笑意，继续道：“我们一般都会严守这个协议的。一般只有低等堕落的吸血鬼才这样。”
“堕落的吸血鬼？”
“就是血纯度低堕落成失去理智的怪物。”
“你们还分血的纯度？”慕汐的现代思想再一次受到了撞击，“你们是还活在大清朝吗？”
零迹：“……”非要这么说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恩，血的纯度和能力还有地位是成正比的。”
“那你是什么呢。”慕汐突然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回过头看着零迹，轻眨着瞪大的眼睛，掩不住微弱的笑意。
“纯血种。”
“哇……”慕汐惊叹一声，却不知是真叹还是故意，“那你不就是王了。”
“你还想听么？”零迹似乎很介意慕汐这样的玩笑，冷下脸道。
“那零生也是么？”慕汐没有顾零生难看的脸色，继续问道。
“废话，只有纯血种和纯血种结合下一代才会是纯血种，跟你们人类的基因学是一样的。”
“那西城奕呢？”
“他父亲是纯血种，但母亲不是。”零迹顿了顿，“他父亲现在是唯一纯血种男性前辈，所以在暂代统治者一职。”
“那他不是王子一类的？”慕汐惊道，“可我怎么看他总是万事依你的？你们真的是这样的好基友么。”
“我父亲生前和他父亲是很好的朋友，15年前他父亲硬要他立下誓约，誓死为苍阎家效忠，他也只是根据契约跟着我而已。”
“苍阎？”
“我全名是苍阎零迹。”
“那你这么厉害，怎么还会被枪打伤。”慕汐突然问道。
零迹长长舒了一口气道，他好像不停地在慕汐这条阴沟里翻船，“猎人封印了外面，我们的能力根本没办法使用，除了这一带没有设过封印，专门让我们定居。而且零生用来打伤我的那把枪是猎人专用的武器，对人类无害。”枪打出来的不是子弹，是咒术。
“猎人专用？”慕汐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那为什么零生会有？”
零迹冷笑道：“那就要问我那个好弟弟想干什么了。”
慕汐侧过身子看着零迹眼睛一动不动听着他讲话，过分认真。零迹不动声色地动了动了，不愿与慕汐长时间对视，似乎怕被慕汐发现眼中掩藏的情绪。
很久很久慕汐都没有讲话，零迹的话也讲完了，空气中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气氛有些尴尬。零迹不经意间瞟过慕汐，看见她仍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耳尖微微有些发热，他轻咳了一声道：“看我干嘛。”
“没什么。”慕汐一边敷衍地说着，却仍然没有转变视线的意思。
零迹被她盯得有些不安，突然有些烦躁：“别盯着我。”说完零迹直接转过头去，相当于间接承认在耐性的比赛上他输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很多事情就失去了控制，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慕汐盯着零迹的后脑勺发呆，也许因为没出门，少年的头发睡得东倒西歪也不打理，看起来很软。慕汐走过去，俯下身想要去看零迹的脸，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微红的耳尖：“你干嘛，害羞啊。”
零迹推开她，把她拉下坐好。哪里学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动作，搞得人心慌。
“让我看看你那个样子。”过了一会慕汐突然又说道，轻声又认真。
零迹只当她在开玩笑，正打算起身，却被慕汐轻轻拉住了衣角。猛一低头看见慕汐紧紧抓着自己衣角的手，他突然恼怒起来，一把掐住慕汐的脖子，狠狠将她压在沙发的靠背上：“你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我是吸血鬼。什么时候一不小心就会把你的血吸光了！你以为是电视剧么！”零迹对着慕汐怒吼道，瞳孔因为激动而微微有些泛红。慕汐呆呆地看了零迹一会，然后提起右手，朝零迹的脑袋上拍去。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果然是软的。
零迹放开了慕汐，一边捂上自己被拍的地方，不可置信地看着慕汐，眼中的赤红褪去，慢慢转为无奈。这人该好好治治了，老虎脑袋也敢拍？
“你的脾气真烂。”慕汐指着零迹埋怨道，另一只手轻轻揉着被零迹掐红的脖子。突然眼前的零迹黑色的短发似乎慢慢伸长了些，黑色渐渐变浅直至与蓝色重合。零迹回头，慕汐看到血红的瞳孔还有伸长的獠牙。昏黄的灯光下，枯白的獠牙无比骇人。就是这獠牙，那日毫不留情刺入她颈部，汲取鲜血。慕汐不由自主地战栗，被零迹尽收眼底。
嗜血的瞳孔紧紧盯着慕汐的脸，美得像是世上绝无仅有的红宝石，闪烁着妖冶的光。慕汐轻抬起手，毫无意识地，触向了一小截露在唇外的獠牙。冰凉的触感在指尖接收，直达心里。零迹全身一震，血红的瞳孔倏地放大。他微微张开了些口，让慕汐能更好地触到自己的獠牙。血族全身最敏感最致命的地方，便是獠牙。如今零迹这样毫无防备地就让慕汐随意触碰，让他自己也无比震惊，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零迹瞪大眼看着慕汐，此时此刻她的眼中完完整整地容下了他一人。零迹清楚听到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
原本冰冰冷冷的空气在一瞬间温热了起来，如同柔和的被褥包裹着两人，温馨而诱人，零迹脑中一片混乱。强迫自己缓过神来，零迹立马收起尖利的獠牙。血红的瞳色慢慢褪去，幽蓝的发色逐渐被黑色覆盖。
“你们家族的头发原来都是那种蓝色么。”慕汐收回手，安分地摆在双腿之上，继续问道。
“只有我是。”零迹缓缓道，“我们家族都是银色，只有我是这种蓝色。”他小时候也曾怨过恨过，他曾拼命想要那一头华丽银发，但他越发想要，那蓝色却浓得越发深沉，格格不入。他没说的是，吸血鬼始祖也是这个颜色。所以他从小就被各种觊觎，都想要得到他做些什么。他的身体是一个很好的容器，用来复活始祖的容器。所以他只能不断变强，强到没有人能够伤害他。
“很美啊。”慕汐感叹一般说道。跟夜空下的海一样，墨蓝墨蓝的。
零迹静静看着慕汐的有些模糊的侧脸，恢复黝黑的瞳孔泛着流光。第一次，听到有人对他说他一直以来厌恶的发色很美。
一瞬间，心跳的节奏凌乱了。就像从小建立并为此而奋斗城堡在一瞬间崩塌了。惊慌失措如同洪水般涌入心中。
零迹突然起身，那些惊慌失措被生生压入心底。
“这种时候了你确定还要呆在我家？”零迹指了指墙上的挂钟，快要接近10的时钟示意慕汐要回家了。
“这么晚了。”慕汐有些慌张，不过也是一秒钟的事情，“算了，反正这么晚了。”慕汐一眼瞟到茶几上多出来的一个黑色的瓶子，“这是你的伤药？”慕汐的手指随着话语指向那个药瓶。
“干嘛。”
慕汐伸手拿过瓶子，然后拧开瓶盖，一股药腥味扑鼻而来，毫无准备的慕汐一口气吸进鼻翼，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别在别人家里乱碰乱摸。”零迹失笑，一边伸手接过药瓶，拧上瓶盖，“快回去吧。”
“用什么上药？棉签？”慕汐左右看了看，并没有看到上药的工具，“有绷带吗？”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开始四处转了起来。
零迹：“……”眼看着慕汐已经要走到厨房了，他也赶紧跟了上去，“你要干嘛，谁家绷带放厨房啊？”
“那在哪？”
零迹一把拉了慕汐的手腕，把她扯到门口：“你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