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向予都觉得阿英嫂看自己的眼神太奇怪了，说是凌厉吧还谈不上，说是怀疑吧又挺直白。
反正从来没有被这样的眼神盯着看过的陶向予，心里说不上地犯堵，却始终没有闪躲地与之对视，因为她没有心虚也没有什么害怕的地方，她只是搞不明白。
沉默对视良久，连一旁的刘莉莉都感觉出了一些莫名其妙，正要开口说话，阿英嫂的眼神突然就转开了。
“小陶同志，你觉得哪里奇怪？”
阿英嫂终于说话了，陶向予却没有能放松下来。
平日里很喜欢从阿英嫂口中听到这个称呼，此时却显得有些刺挠的感觉。
陶向予抿了抿嘴唇，尽量平稳自己的情绪，不表现出来自己的闹心，回道：“就是觉得很闷，海面浪急却没有风，跟平时……很不一样，我第一次遇见，所以觉得奇怪。”
她觉得她说这话的时候，阿英嫂的眼睛明明亮了一瞬，似有赞同之感。
本来以为她起码会跟她再讲一讲什么，结果却只是朝自己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
“是有点不太平静，不过还好，海面上什么情况都常有，没事的。”
很显然，这句话并不能让陶向予被说服，更别说是得到什么答案了。
但她没办法，也无力反驳，这条渔船上经验最丰富的人都这么说了，她不得不信。
因为阿英嫂没有骗人的理由，更没有什么跟她对着干的理由。
陶向予有些泄气，只能又开始疑心是自己脑袋混乱，胡思乱想，疑神疑鬼。
阿英嫂走到别处去了，刘莉莉才敢凑过来问：“是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陶向予找了个船铉趴了趴，看着底下翻滚的海浪出了一会儿神，才回答说没怎么。
又过了一会儿，赵姐来问她是不是可以撒网了，陶向予才想起自己的本职工作来。
她出海是为了捕鱼的，她是这艘渔船的渔把子，不是什么海洋勘探专家。
重新打起一点精神来，陶向予才照往常那样，绕船沿走了一圈去看海里的情况。
也可能是刚才消耗的精神太大了一点，导致她这会儿不能像之前那样很好的集中注意力，眼睛里看海底的情况都有些迷糊。
偶尔有些颜色亮一点的鱼群倒是能看着，就是不太看得清是什么品种的。
况且今天海里鱼群的情况也很一般，从刚才到现在，没见过任何一个成点规模的大鱼群，都很分散，鱼类们都急匆匆的，七零八落地游着，像在逃命。
那种不太好的感觉又上来了点，陶向予叹口气，心想今天她这个“神仙”渔把子，怕是要掉下“神坛”咯。
为了不让一船人今天空手而归，陶向予还是勉励着自己，集中精神尽量去辨认，最后选了一处地方叫大家伙撒下网，比平时多花了小半个钟头的时间。
三个多小时后收上来这第一网，在大家拉网的时候就知道不会有特别多，最起码跟前两天丰收的产量相比，真不太趁手。
果然等全拉上来，大概归置了一下，只有昨天第一网的一半多。
但是要知道，昨天的第一网可是300来公斤，就算一半多，也有150多公斤了，根本不能算得上差。
只是大家有点被前两天惊人的产量惯坏了，才会觉得一网鱼获150多公斤还太少。
当然了，除了赵姐这个一贯的大嘴巴，船上也没有人敢真的嫌少。
有的是觉得打渔这种事说白了就是靠天吃饭，靠手气运气吃饭，时多时少是很正常的事，况且这个公斤数也并不能真的说很少。
有的是心里会嘀咕怎么这么少啊，可不会真的说出来，毕竟嫌弃人家不行自己又有多行呢？
“你行你上啊”——这个真上不了，渔把子真不是人人可以上的。
这是属于脑子清楚跟有自知之明的两种人。
“死了啦死了啦，这一网少成这样，今天还能达标吗？平安妈你怎么失准了呀？哎，我想起昨天了，第二网咱们不是也剩下几十公斤？这是跳崖吧！深一脚浅一脚的，平安妈狗屎运是不是用完了，那可咋办！”
这是第三种人，脑子不太清楚又没有什么自知之明的那种人。
关键还总是很丧，明明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从她嘴里说出来都变成丧气话。
船上的人其实大部分都了解赵姐此人的德行，平时只要她不说些什么真的太出格的话，大家都会自动忽略或包容地跟她相处。
每个人都有缺点，甚至缺点很多，只要真的不是会伤害到别人的缺点，也没人会真正去在意计较，陶向予对此也是这个态度。
她跟赵姐谈不上熟悉，谈不上喜欢当然也谈不上讨厌。
她能感觉到赵姐这个人，心地并不坏，只是嘴巴毒，但又是毒得有些蠢那种。
说得难听点就是……人比较蠢笨，加上又是这种爱伤春悲秋的悲观性格，就导致了说话不会过脑子，确实不太讨人喜欢。
“啧，你怎么这么说话啊？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陶向予能理解，刘莉莉身为陶向予的忠诚死党，就不太能理解了。
刘莉莉是早看不惯赵姐这个人了，她本身是个十足的乐天派，看着大大咧咧的，嘴却总是很甜，性子是平易近人的。但要说她骨子里没有一点骄傲在也是骗人的。
这跟她自小家境不错，被家里的人捧着哄着长大有很大关系。
她为人很有正义感，不喜欢悲观厌世的人，不喜欢总爱长吁短叹的人，不喜欢没有自知之明的人，不喜欢扭扭捏捏的人，不喜欢怂且懦弱的人。
所以说，她跟赵姐可以说是两个极端的人，看不惯属实正常。
刘莉莉倒也不是那种看不惯一个人就要表现得很明显故意找茬找不对付的人，她最多就是忽略人家，会打招呼但不会给什么笑容。
平时在赵姐偶然说了什么惹人厌的话的时候会偷偷翻个白眼，很少直接去怼人。
当然，不直接怼人是建立在赵姐说的话不是针对陶向予的前提上。
像今天这样，就属于她无法忍受的范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