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彭德院长’的意思，是指我心术不正吗？”
周防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经过大殿四周的回响，依旧清晰地传入了现场众人的耳朵之中。
爱丽丝自然深知做戏要做全套的道理，先是再次用轻蔑的目光扫了眼周防，然后又望向了自己对面的维特伯爵。
“不知道，维特伯爵对老夫刚刚的问题，有何看法？”
维特伯爵看了看周防，又看了看爱丽丝假扮的“斯彭德院长”，忍不住皱起了眉毛。
“斯彭德院长提出的问题，应该是陛下和选官部官员考虑的事情。
老夫现在不过是一个赋闲在家的老东西罢了，自然不该发表意见。”
爱丽丝闻言，嘴角浮现出了一丝不在意的微笑，回道：“既然维特伯爵不便讨论这个问题，那老夫就换一个说法好了。
在维特伯爵看来，一个人是才学重要，还是品行更重要？”
“斯彭德院长提出的两个问题，有区别吗？”
就在这时，罗兰公爵忍不住了，皱眉望向爱丽丝，沉声问道。
“当然有区别了。”
爱丽丝虽然不认识罗兰公爵，但是仅凭对方的座位，也能推测出对方的地位了。
因此，爱丽丝并没有如同对待周防一般，给罗兰公爵使脸色，而是恢复了“文法学院院长”的做派，彬彬有礼地朝对方点了点头。
“老夫现在讨论的，并非有关帝国官员能力和品行的问题，而是单指个人层面上，能力和品行，哪个更为重要而已。”
说罢，爱丽丝又扫视了一圈餐桌上的众人，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在老夫看来，一个人最为重要的，就是内在的品格。
如果空有才华，却没有与之相匹配的品格，只会成为威胁整个帝国的祸端，而非是帝国的栋梁。”
“......”
爱丽丝话甫落，现场又一次陷入了古怪的安静。
包括莫里特校长等皇家书院众人在内，连同其他原本就认识“斯彭德院长”的所有人，全部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估计已经有人忍不住出手，试探“斯彭德院长”有没有发烧了。
否则，就他们认识的“斯彭德院长”，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
品格和能力的高下之分，这些人或许一时间还无法给出自己的判断。
但是，在他们的认知中，“斯彭德院长”绝对属于能力远远超出品格的一类人了。
这种人，怎么能够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出，品格比能力更重要的论点的？
就算是想找茬好了，可能不能拜托找个镜子，照一照自己好么？
然而，相比于心情复杂的众人，迪埃尔的心理活动就简单多了。
“哈！院长终于行动了！”
迪埃尔强行压抑着激动的心情，从“斯彭德院长”身上移开目光，又忍不住望向坐在自己前面不远处的周防，眼中闪过了一丝大仇得报的畅快之色。
“你之前毁我伦恩家族的名声，那我今天就以眼还眼，彻底毁掉你的名声！
我倒要看看，在院长面前，你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而在迪埃尔正对面的莱恩特，则明显露出了一脸纠结的表情。
说实话，自从经历了“斯彭德院长”为北境学生出头，在辩论上胜过了莫里特校长的事情后，莱恩特就彻底改变了对自家院长的形象。
后来，又经过迪埃尔的一番“解释”，莱恩特除了偶尔依旧吐槽院长贪财的毛病外，已经彻底接受了自家的院长，并且对自家院长产生了发自内心的尊敬。
然而，“梅林先生”曾经帮助莱恩特解围，也可以说是莱恩特、甚至是整个安东尼家族的恩人。
站在莱恩特的立场上，同样不想看到“梅林先生”在辩论上输给自家院长，从而名声扫地，背上一个“有才无德”的评价。
只可惜，无论迪埃尔和莱恩特内心想法如何，事情还是按照周防提前制定好的剧本，有条不紊地发展了下去。
爱丽丝发表完自己的观点后，见维特伯爵和罗兰公爵似乎有开口的意思，干脆直接望向周防，语气平静地问道：“梅林先生觉得呢？”
周防自然也不会给维特伯爵等人开口的机会，微笑地回道：“我觉得你说的对。”
“可恶！又是这个套路！”
迪埃尔看见周防脸上的微笑，顿时握紧了手中的餐具，咬牙切齿地想道。
只不过，就在下一刻，迪埃尔又缓缓放松双拳，露出了一丝幸灾乐祸的神色。
“可惜了，对于老师而言，相同的套路是不可能有效的！”
果然，在听到周防的回答后，爱丽丝佯装微怒地眯起双眼，淡淡地问道：“梅林先生莫非是想故技重施，讥讽老夫为不知日夜、不懂四季的‘夏虫’么？
如果老夫是‘夏虫’的话，那皇家书院的一众师生，在梅林眼中又是什么？”
此言一出，现场众多毕业于皇家书院的官员和贵族，全都下意识地朝周防投来了意义不明的目光。
就连莫里特校长等人，也不禁眼角微跳，望向了周防。
显而易见，在这种情况下，不管众人如何想，都必须率先维护皇家书院的尊严才行。
否则，真让皇家书院的全体师生集体背上一个“夏虫”的评价，玩笑就开大了。
而周防自然不会为了演戏，就把自己坑到整个皇家书院、以及帝国一大半官员和贵族的对立面了。
“‘斯彭德院长’误会了，我并没有嘲讽你和皇家书院的意思。”
周防微笑着摇了摇头，语气诚恳地回道。
“我是真心觉得，一个人的品行，确实要比自身的能力更加重要。”
“哦？”
爱丽丝闻言，嘴角浮现出了一丝饶有趣味的微笑，接着问道。
“那梅林先生觉得，你的品格是否配得上自己的能力呢？”
周防摇了摇头，回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
爱丽丝闻言，顿时故作惊讶地挑了挑眉。
与此同时，现场众人也被周防的回答弄得一头雾水，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毕竟，在众人看来，周防的回答要么就是自己的品格配得上能力，要么就是谦虚地表示自己的品格还有待提高，只有这两种选择才对。
“不知道”算是什么答案？
然而，现场的莫里特校长、罗兰公爵等一小批人，听到周防的回答后，却忍不住点了点头。
因为，他们已经发现了，“斯彭德院长”之前暗藏在问题下的陷阱。
事实上，面对“斯彭德院长”提出的问题，无论周防回答是或否，都会直接输掉这场辩论。
如果周防说自己的品格足以匹配自己的能力，就会给人骄傲自大的感觉。
而一个自大的人，自然不符合“品格高尚”的条件了。
相反，如果周防承认，自己的品格无法匹配能力，就相当于直接承认了“有才无德”的名声。
到时候，就算周防真的是谦虚，也会被“斯彭德院长”打上一个“伪善”的标签，情况只会更加糟糕。
在这种情况下，回答“不知道”，才是最为正确的自保方案。
然而，莫里特校长等人万万不会想到，周防回答“不知道”，不仅是为了自保，同时也是为了反击。
“既然‘斯彭德院长’已经问了我一个问题，那我正好也有一件事情，想要请教。”
周防望着爱丽丝，微笑着说道。
“一个人能力如何，只需要看他的表现就行了。
但是，人心隔肚皮，一个人的品格，又要怎么确定呢？”
“......”
话音刚落，整座大殿再次陷入了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