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顿抹了一把头顶的雨水,瞳孔微微收缩了下。
“江宗师来北缅,杀了这么多人。”
“果真只为此物而来?”
他言语中夹杂着几分惋惜。
隔着雨水串成的帘,江燃凝视着光头男人,
从对方瞳孔微缩的状态来看,阿奇托死前那番话,并非胡言乱语。
金顿看不大清江燃的神情,只是在询问过后轻声叹了口气。
“可惜,违禁品是江宗师的逆鳞。”
“否则我定会欣然将宝物双手奉上,以期收获宗师之谊。”
“现在,便只能趁您鱼游浅滩,涸泽困境时……”
金顿神情冷漠,嘴角噙着一丝胸有成竹的笑,一字一顿接着道。
“永绝后患了。”
风雨吞没一切,却遮掩不住江燃寻常的话语声。
“三位化劲宗师,三十二位暗劲武者,这便是你的底气吗?”
金顿尚未回应,便有一位持剑宗师愤然叱道。
“李素同龟缩清江省内,借李家之势虚冠威名。”
“你不过侥幸取其性命,当真以为天下化劲,尽皆如李素同一般虚有其表吗?”
“吾风雷剑陈端,今日便叫你这毛头小儿知晓,何为宗师不可辱!”
陈端手中长剑三尺七寸,雨水溅落其上泛起阵阵幽蓝冷光,散着深深寒意。
他话音落罢数息,另外两位宗师对视一眼,才相继开口。
“破浪刀李非凡。”
“落英拳周鼎。”
“请江宗师指教!”
他二人并非陈端这样火急火燎的性子,对江燃实力亦有几分知晓。
李素同是李家旁系,哪怕真如陈端所言不过金玉其外,
可清江武道界鼎鼎大名的水火阴阳枪之死,就算是偷袭得手,也足够令人震惊。
三人先后自报家门,便是为了摆明车马,表示要共同出手,
并不会自持宗师气度,选择与江燃单打独斗。
李家嫡女李如心,有蕙质兰心之名。
早在他们来北缅之前,便把江燃的实力夸大到气劲离体八十丈的程度,
千叮万嘱让他们配合金顿麾下的枪手,以及雇佣的数名狙击手行事。
这般慎重施为,也未曾让他们率领这一群武者杀掉江燃,仅仅只是下达了拖延对方一天半的命令。
陈端三人先后出言,既是为了让江燃心绪动摇,也抱着试探的心思。
果不其然,在李非凡与周鼎言说指教一事后,江燃竟沉默下来。
三人眼神在雨中交错,恰似灵犀一点,存着同样的心思。
趁其病要其命。
江燃重伤至此,若不能抓住这机会,搏个滔天富贵,怕是会悔恨终身。
李家许诺的钱财不过其次,各类武学要义,以及大药,才是真正吸引他们的东西。
在这个节骨眼上杀掉江燃,便不用再等李如心口中所谓的杀局,
他们三人联手解决李家未来家主的心腹大患,能够得到的好处,自不是与他人分润能够相比。
“楚家,二刀会,林家,还是李家?”
大约过了三十息,江燃才轻描淡写的开口。
他说到楚家时,众多武者毫无反应,提到二刀会时,有部分人眼神微动。
谈及林家,手持宝剑的陈端目光一沉,冷哼一声并未言语。
言至李家时,李非凡和周鼎对视一眼,旋即都微不可觉的摇了摇头,示意未曾走漏消息。
众人神情变化尽数敛入眼中,江燃声音渐生寒意。
“如此看来,当是应来尽来了。”
“本尊竟是不知,尔等还有这等算计。”
“倘若今日有同修在此,怕是真要被算死在这不名之地。”
陈端等人只道江燃话语中的同修指的是武道修为相近,根本不知晓所谓同修,是修真同道之意。
“江宗师何必故作姿态,能够死于三位化劲宗师联手,足以自傲。”
李非凡一抖肩膀,背上长刀出鞘,被其反手握在掌中。
江燃神色莫名的看向三人,语气依旧毫无波动。
“尔等莫非觉得本尊心脉受创,难以运转九劫劲,就有了可乘之机?”
“风雷剑,落英拳,破浪刀,当真是一个名头比一个响。”
江燃言及此处,声音一顿,右手掌心朝下,一截二尺余长,被风折断的枝丫,便被握在了手中。
他横枝于眼前,目光看着这柄如孩提玩具般的树枝,眼底噙着几分落寞。
“本尊曾教过一人学剑,她年岁尚浅,使来威力寻常。”
“这剑法未有风雷之势,比不得落英缤纷意境,亦斩不破滔天巨浪。”
江燃手指轻轻抚过树枝,眉眼陷入回忆。
“可这一场大雨,”他抬眼看向滂沱大雨,“怎及得上那小小微雨。”
树枝荡开风雨,江燃出剑。
……
燕玉情仰面倒向后方之时,怀中之物已被她失去力气的柔荑带出衣襟。
沈季云右手雷鸣电掣一般探出。
在尚未看清燕玉情衣领口甩出来的物件时,东西却已被他指尖触及。
沈季云脸上情绪可谓复杂到极限。
失手杀掉燕玉情的惋惜,未曾完全消散的癫狂,以及此刻的狂喜。
这是——
沈季云五指成握,猛地一把攥住空中之物。
紧接着他眼中便浮现出一抹疑惑。
木雕?
沈季云摊开满是燕玉情鲜血的手掌,只见一尊木雕静静地躺在手心。
他难以置信的动用流云劲气贯入木雕中,却没有得到任何反馈。
这东西承载不了气劲,连用作兵器都无用,竟真的只是一件,普普通通的木质雕像。
木雕!
沈季云脸上狂喜倏然僵住,转瞬化为实质般的阴冷。
他不甘心的将木雕举至眼前,细细观察,连一丝一缕的纹理都未曾放过。
不看还好,细看之下,让他脸色更黑了数分。
手中木雕巧夺天工,赫然是一尊人像,身形衣着姑且不论,
可那张脸,任谁去看都决然不会认错。
栩栩如生的,燕玉情的容貌。
唯一的缺陷在于,木雕仅刻了一只眼,
另一只眼刻刀刚落印痕,却仿佛雕刻之人被打断一样,并未雕成形状。
即便如此,这尊木雕也是神韵十足,仿若将燕玉情的仙姿妖娆复刻进了其中。
沈季云死死的盯着木雕看了半晌,露出一脸的狰狞之色,
他狠狠将木雕用力掼在瘫倒在地的燕玉情身上,近乎将皮肉都砸的凹陷下去。
“去死!去死!”
“都给老子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