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飞死了。”
香云山内,斜雨亭中。
李浩成背负双手而立,俊逸的脸庞上阴霾一片。
他身后的石桌上摆着一盘精致的糕点,亭中女子娇艳明媚,
朱唇微动咀嚼时,依然不可方物。
“妈的,要不是父亲看得紧,老子非得灭了洛巴提、玛河这群狗娘糙的杂碎。”
“说好的条件转身就食言而肥,也不怕撑死自己。”
他咬牙切齿口不择言的模样,使得风姿仪态都有些扭曲。
桌旁明媚女子慢条斯理的咽下口中点心,才出言逗趣道。
“我说你说脏话最好悠着点,小心爹听了去,不把你嘴打肿算我输。”
李家雄踞清江以东诸省近百年,家风规矩自不是寻常人家可比。
李浩成方才已算失仪,若在人前,是要受家法跪祠堂的。
“李如心,你想吃味山堂的点心,我可是派人把味山堂老板的师父请过来了。”
“八十多岁的人,伏案三个时辰,可就做了这么一盘。”
李浩成听见她的风凉话,不由啧声皱眉。
“你要的紫芝,血参,我许下人情也要拿到手。”
“你不帮我想个对策,反倒在这冷嘲热讽?”
李如心抿着唇,明眸挤在一起。
“我说大哥,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顾宗师死时,我就和你说过,暂时收一收心。”
“你非得派杨飞等人去北缅、南越这些地方,美其名曰扶持一支势力以备来日。”
“实际上你铁定在打什么见不得人的鬼主意。”
李如心眼波流转,恶狠狠的瞪着李浩成。
“说,你究竟背着我跟爹,还有族里的人在做什么?”
香云山的风并不算冷,李浩成却心虚到脖颈发凉。
他没想到李如心这样聪慧,竟猜到他派杨飞等人出境,并非单纯为了跟洛巴提等人算账。
李浩成心绪露出破绽也只一瞬,很快便愤慨的瞪了回去。
“李如心,你好好练你的武就是,旁的事用不着你管。”
他情绪变化极快,常人难以捕捉。
李如心身为武者,在他肌肉下意识紧绷的一刹那,便已有所察觉。
她弯弯的眉眼舒展开来,似在偷笑的唇角也失了弧度。
默然少顷,她才深吸口气,复又露出笑容。
“哥说的有道理。”
“你是下一任家主,做任何事都有自己的决断,我这个当妹妹的,只需武道有成,护持着你便是。”
李浩成眼中愤慨散去,听着话总觉有些奇怪,不由狐疑看着她。
李如心笑容如常,明媚如常。
和方才似乎并无二致。
李浩成轻咳一声,正欲说话。
却见亭中女子眨眼跨出亭子,已贴身站在面前。
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肤如凝脂,肌有麝香。
“哥,北缅南越这些地方,金石珠玉,香料木材,甚至走私古玩,扶持武装势力,你都可以随性而为。”
“独独有些东西,是无论如何,都碰不得的。”
她再上前一步,几乎已贴着李浩成的鼻尖,吐气如兰。
“哥,你明白吗?”
李浩成触及她口中气息,下意识后撤半步,嫌弃的挥了挥手。
“说话就说话,凑这么近做什么?”
李如心眼中神采淡了三分,无声叹口气又皱着眉嗔道。
“切,你个大男人害羞个屁。”
李浩成眉头拧在一起,抬腕看了眼时间,一把捏住她肩膀。
“废话别多说。”
“我废了那么大劲,才搅的北缅一群势力混战,洛巴提、玛河、金顿这些家伙趁势捡便宜不说,还敢耍老子。”
“你总不能眼睁睁看我吃这么大亏吧?”
李如心伸出手,轻而易举拨开他的胳膊,沉吟少顷樱唇微动。
“你确定杨飞的死,跟江燃有关?”
提到这个名字,李浩成白皙脸庞顿时涨红,颇有些气急败坏。
“先是顾龙章肖松平两个废物,后是杨飞,这个江燃就跟丧门星一样,专跟老子作对!”
斥骂一番后,他才不耐烦地看向不为所动的李如心。
“洛巴提这厮打听消息都打听到老子这来了,说那人一副死人脸,口口声声自称本尊,还姓江。”
“倘若不是江燃,又会是谁?!”
李如心柳眉深锁,脑海中思绪如潮涌。
不过片刻,她便咬着唇询问。
“哥,你知不知道江宗师,额,江燃去北缅做什么?”
她除了从李浩成口中听到几个名字外,对于北缅诸事一无所知。
江燃是能够先杀李素同,再斩顾龙章的大宗师境,她很清楚这样的武道修为代表什么,
杨飞不过暗劲修为,搁在对方眼中不过蝼蚁微尘。
大宗师碾死蝼蚁不需要理由,也需要理由,她首先要弄清楚,江燃是无意义的杀,还是有理由的杀。
李浩成不假思索的冷笑道:“不管他去北缅做什么,杨飞死在他手中,也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哥。”李如心无奈的喊了一声,“你若是还想让我出谋划策,就把怒火先压下去。”
“李家虽巨,但落天下一粒尘,何况是对付一位大宗师,总得思虑周全些吧。”
李浩成表情不情不愿,嘴上却没有再度反驳。
“江燃在洛巴提的势力范围,杀了个叫坡刚的人。”
“坡刚的老大吴南哥跟金顿混,这个吴南哥野心很大,混战的时候被我吩咐人弄死了。”
他说的话有些乱,和李如心所问前言不搭后语。
可这聪慧异常的明媚女子,依然从中得到了几条重要讯息。
“金顿的人却在洛巴提的地盘,吴南哥能坐大,和你有一定关系吧?”
“或者说,你所谓的跟着金顿混,仅仅是一些武器交易?再不然便是这个吴南哥身份有些特殊。”
“譬如他的势力范围就是他的出生地,或是有着寺庙背书之类。”
李浩成一脸的莫名其妙,“你怎么知道?我刚才说过这些吗?”
李如心耸着肩笑了笑,“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坡刚死在洛巴提的地盘,照常理来说洛巴提肯定要着手对付越界的势力。”
“然而杀掉坡刚及其手底下一众小弟的,仅仅只是一个人,且他还从你这儿得到了江燃的讯息。”
“你跟洛巴提怎么说的?”
李浩成翻了个白眼,愤声道:“说个屁,他仗着人在北缅,答应老子的事一件都没做,我咒他去死还差不多。”
李如心扬起白皙的手掌,在半空虚按。
“你不说,洛巴提反而更会多心,必然会想法设法弄清楚江燃的来路。”
“杨飞死时再有所吐露的话,洛巴提绝对不会去找江燃的麻烦。”
李浩成听她分析一通,得出这么个答案,不由气笑了,“所以呢?你是想告诉我学洛巴提做个缩头乌龟?”
“不。”李如心摇头,眼眸深邃,“坡刚和杨飞的死是必然,江燃所恶你应当知晓。”
“大宗师心如精铁不可摧折,杨飞身死之时,你已无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