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国有句古话,叫做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请喝茶。”
穿着暗黄色粗麻衫的男人,说着没有口音的华国语,
他语速很慢,边说话边将填满的茶盏推了出去。
竹制桌椅古朴老旧,杯盏很新。
谢天余光观察着周遭景象,注意力被男人的话语拉了回来。
他绷着脸一言不发,将汤色红润的茶杯挪到一旁。
男人脸上没有太多情绪起伏,眼角依然带着笑。
谢天沉默少顷,才沉着声音道。
“你抓我们,肯定不是为了交朋友。”
“请我们喝茶,也没有绑人的道理吧?”
白菲菲看着守在水榭外的一群青年,眼底惊慌难掩。
她并不知道,谢天镇定的姿态,也是硬装出来的,否则惧意只会更深。
麻衫男拿起茶炉旁的毛巾,擦拭了一下嘴角,
眼角弧度也随之敛去,变得狭长而不近人情。
“谁动手绑的人?”
他语气并不严厉,如在问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谢天刚想说不必惺惺作态,就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迅速接近。
为首的是个中年,他身后跟着两个二十左右的寸头年轻人。
谢天一眼就认出来,这三人就是把他和白菲菲塞进车厢里的罪魁祸首。
顿时难以克制的怒火涌上心头,厉声斥问。
“你们就是受了他的指使,才绑的我俩对不对!”
无人应声。
三人并排在距离茶桌一米左右的地方站定,面朝白菲菲和谢天,双手高举,扑通一声跪伏在地。
谢天惊了一跳,转头和白菲菲眼神一触即分开。
显得有些无所适从。
麻布衫男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将二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接着才表示歉意:“是我管教无方,手底下人连这点儿小事都办不好。”
“明明说的很清楚,二位是我的贵客,要以礼相待请他们来做客,你们还敢动手绑人?”
说第二句话时,他目光落在跪地的三人身上。
并不算犀利的语气,却迫使三人捣蒜般磕着头。
“是我们会错了意,还望上人恕罪。”
麻布衫男听到这个称呼,十分谦虚的双手合十作礼。
“我修为浅薄,当不得上人这个称呼。”
旋即闭目喃喃两声,不知在祷告些什么。
半晌后才重新睁开眼,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们得罪的人又不是我,怎么求我恕罪呢?”
犹如得到提点一般,跪在地上的三人立时反应过来,
竟不约而同转动膝盖,换了个方向磕头。
白菲菲被人一拜,顿时不知所措的左顾右盼,试图找到办法脱离这种窘迫的状态。
谢天上半身稍稍倾斜少许,身在华国长大,他一时半会很难接受这样分明的阶级差距。
略一思索,他转头看向长桌对面的男人,沉声开口。
“先别计较绑人的事,你口口声声说邀请我们来做客,总得先拿出点诚意来吧?”
白菲菲俏脸一板,十分赞同的点点头。
“没错!不管是绑还是请,总得先告诉我们你的目的吧?”
“直到现在,我们连你是谁都不清楚。”
“你还好意思说有朋自远方来?”
她声音颇有些急促,展露出很不愉快的情绪。
男人站起身来,暗黄色的粗麻衣角被风吹得扬起。
竹桌上倒扣的竹编篮子被揭开,他漫不经心的抬起枪口。
只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黑洞洞的枪口更具压迫力。
谢天蹭一下站起身来,毫无犹豫的挡在白菲菲身前。
“你做什么!”
尽管浑身都在发颤,可他目光及身体,都不曾退却半分。
白菲菲刚刚上涌几分的恼怒,转眼间就被一盆冷水浇灭。
麻布衫男轻轻扬了扬左手,示意稍安勿躁。
他视线落在瑟瑟发抖的三人身上,眼神中饱含歉意。
“看来贵客,还在着恼被绑一事呢。”
“上人饶——”
命字还没脱口,便被一声剧烈的枪响盖过去。
离白菲菲两人最近的寸头青年,脑袋当着他们面出现个血窟窿。
飞溅的鲜血落在白菲菲脸上,只听哐当一声,她身体和椅子纠缠着绊倒在地。
俏丽的脸庞苍白如纸,仅有点点滴滴的鲜血缀在脸颊上,妖艳夺目。
谢天伸手抹去下巴上的血珠,艰难吞咽了一口唾沫。
“我们没怪……”
嘭!
谢天双目圆瞪,捂着离枪口很近的那只耳朵,只觉得脑袋一直在嗡嗡作响。
另一边的青年滚倒在地,捂着心口“嗬嗬”几声,随着渐弱的挣扎没了声息。
“不好意思,打偏了。”
麻布衫男人从耳边挪开左手,颇觉可惜的冲着青年尸体说了声抱歉。
适才看向谢天露出笑容,“你刚刚说什么?”
谢天紧握着双拳,双目通红,肩膀抖动个不停。
白菲菲双手杵在身后的地面上,背部紧贴着椅子寻求慰藉。
麻布衫男刚想说话,眼神就猛然一沉。
看着突兀起身,想要搏命的中年男人,
他咧嘴一笑,竟然摊开双手,任由手枪掉在地上。
“来,扎多。”
“动手,送我去见佛祖。”
扎多从地上骤然起身时,怀揣着暴戾和不甘。
当他一步跨到桌前,看着主动丢掉枪的男人,却又怔在了原地。
水榭外枪械上膛的声音此起彼伏,扎多脸上的决然,很快化作颓唐。
麻布衫一直扬着手没让人走进水榭,等了半晌见扎多依旧站在原地,
不有无趣的叹了口气,缓步走到他面前,而后抡圆右臂一巴掌呼了过去。
啪!
扎多脸上很快鼓起殷红的掌印,他却像感觉不到疼痛般一动不动。
“做错了事情,就该受到惩罚。”
麻布衫男揉了揉手掌,指着栏杆外的水面。
“去年我在这儿丢了个扳指,你下去找。”
“什么时候找到,什么时候上来。”
扎多一声不吭,转过身快跑两步,一头扎进了水中。
麻布衫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直到扎多越游越远,
他才冷不丁咳嗽了一声。
谢天身体一抖,顿时停下了小动作,颇有些僵硬的回正身体。
麻布衫等他调整好站姿,才缓步走回原位,双手合十一礼。
“见笑了。”
“想必你们心中有很多疑惑,实则我也一样。”
“那么在请二位替我解惑之前,先自我介绍一下。”
他眼角皱纹再度浮现,笑容诚恳。
“鄙人古洛巴提,是个一心礼佛的生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