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章 燕军入晋
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
当铁龙城将手掌按在周遭结霜的岩壁上时，一股冰寒的阴冷气息直冲他的脑袋。
“李瑾，你说此地明明离我大燕边境最近的距离不足五百里，水土风貌按说差距不大，为何偏偏这里的岩壁和大燕的岩壁截然不同，竟凝结出如此纯粹的寒霜？”
李瑾作为铁龙城的亲卫之一，被突然点到名字后很是惊愕，他抬头看了看站在铁龙城身边的几个龙骑校尉，很疑惑为什么铁帅问的是自己而不是他们。
“李瑾你直说便是，看我做什么？”从王诩那边率队赶回不久就又进入战场的铁补天笑了笑，“铁帅问你但说无妨，我等又不会笑你。”
此言一出，萧九等人纷纷一笑，他们好似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什么，目光都变得柔和起来。
被铁帅拷问的日子他们也都经历过，说白了哥几个都是这么过来的，李瑾这种反应在他们看来仿佛是昨日自己一般犹在眼前。
“回铁帅，土地风貌差异格外巨大原因有很多种，但是以属下之见，这里地形差异只可能是存在陷阱。”
身后的龙骑呼吸声细若游丝，铁龙城听了李瑾的话笑了笑，反问道：“你认为自己说得对吗？”
“属下经验虽少，但跟随您这几年自问成长迅速，至少这件事属下可以笃定无疑。”李瑾仔细观察四周后又思考了一会儿，随即用力地点点头确认道。
“你刚刚和你父亲李徵年轻时思索的模样真像。”铁龙城似乎在感慨，“这几年写家书了没有，汝父近来可好？”
“我父亲岁数大了有些认不得人，不过您的模样他始终没忘记，说您是国之栋梁，嘱咐我好好跟您学本事。”
铁龙城点了点头，然后看向铁补天等龙骑校尉，“将来我们这些人老了死了，你们可要争口气，不能把祖宗家业社稷大事忘在脑后。”
说完又转而看向李瑾，“小子，你没说错，这里就是有机关陷阱，老夫欣赏你的笃定，年轻人就该有这种自信。”
“不过这道陷阱现在还破不了，需要等一个时机，传我将令，全军就地休整半个时辰静待太阳落下，不许生火。”
太阳一点点消失在天际线的尽头，当月光掠过燕军眼前的吞云泽时，这个看似平静的沼泽突然泛起蓝光，足足绵延近百里。
一条又一条大蟒自沼泽的淤泥内缓缓钻出，用倒竖的瞳孔阴狠地注视着对于他们来说近在咫尺的燕军将士，分叉的蛇信子一吐一收，令人不禁毛骨悚然。
“哼，一群孽畜，见日光不显终于愿意从泥堆里滚出来了...”铁龙城微微眯眼，虚拢手掌将掩日大戟唤出，单手提起。
“省了老夫许多时间。”
“儿郎们看清楚，这是晋国常见阵法，名为“寒蟒”，任何活物触水即冻，这些蟒蛇白天潜藏在沼泽里绝不露面，只会在你进入此地已深之时才会主动现身，倘若我军贸然入内，定会白白损兵。”
“而附近岩壁的反常寒霜还有这一塘横亘在此的突兀沼泽便是窥破这个阵法的关键点。”
“至于如何破阵，且看老夫手段。”
只见铁龙城从袖中掏出一颗不知名的火红色灵核，攥拳捏碎成粉，向前一撒，当这些灵核接触到寒蟒阵时里面的蟒蛇好似在油锅里一般沸腾，支着脑袋狂舞。
“为了节约时间，老夫刚刚捏碎的是一枚逍遥境灵兽的灵核，这个灵兽属火，刚好可以克制这座大阵，你们如果碰上倒不用如此珍贵的灵核，效法老夫的方法使用些低阶属火灵兽的灵核一样可以确保自身通过。”
“不过要想让大军通过就还要另用些别的法子。”铁龙城低喝一声，手中掩日大戟划出一道半月，“焚天煮海！”
众将士眼见铁龙城戟尖所指之处赤金熔火喷薄如龙，顷刻间整座大阵都被这道大火包围，沼泽竟生出重重蒸气，一个个小泡泡从那些泥沼中生出而后破裂。
寒蟒自然想要殊死一搏，但是它们面对这道横亘在双方之间的火海根本无可奈何，只要它们沾染上哪怕一丝火焰，顷刻间就会被焚烧成黑糊糊的一团，样子跟烧焦的木炭差不多。
不多时，整座沼泽已经被铁龙城烧成一片焦土，那些原本还叫嚣着要与铁龙城一试高下的蟒蛇此刻已经尽数沦为焦炭。
当远处的晋军哨塔被雾气遮蔽时，燕军战马的四蹄已裹着兽皮，踩着尚未完全冻结的浮冰悄然西进。
大军片刻未停，一夜急行军。
赶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铁龙城勒马停在万丈绝壁前，他的眼眸倒映着峡谷对岸的火把，那一团团火焰在他的眼睛里和满天的漆黑汇成一条星河。
地图都在他的脑子里，铁龙城很清楚，自己已经率军来到了晋军主力所驻扎的飞鹰关。
“铁帅，您让大家在林子里抓的野鹿已经尽数抓完了，却不知这些野鹿的作用会是什么？”李瑾知道铁龙城很喜欢自己不懂就问的态度，于是没有将心中疑惑掩藏，反而大胆询问道。
“那你可知战国时齐将田单攻燕旧事？”
“莫非您说的是当时田单向燕国诈降使之松懈，而后借夜色用千余头角上缚有兵刃、尾巴上捆着油浸芦苇的牛为前锋，以火点燃其尾猛冲燕军大阵，又命五千勇士随后冲杀，最终大败燕军之事？”
“老夫时常读史，对这段印象颇深，虽然彼时燕国和今日大燕毫无关系，不过田单当时的妙计倒是可以拿来一用。”
铁龙城说着解下身后披风，单膝跪在雪地里，抚过驯鹿王角上缠绕的火油布。
这头雄鹿的瞳孔倒映着寒月，被他用修为强行激发出的凶猛兽性在血液里沸腾，当最后一根浸满松脂的麻绳系紧时，鹿角已然化作两柄燃烧的弯刀。
“照此改制。”铁龙城吩咐道。
众将士有样学样，很快三百头野鹿都变得和铁龙城亲自动手设计的这头鹿王差不多了。
随着铁龙城挥下手中大戟，三百头野鹿发出濒死般的哀嚎，蒙眼的兽群开始冲锋，蹄声震得崖壁簌簌落石。
冲在最前的鹿王浑身燃起青焰，竟在晋军箭雨临身的刹那自爆，浑身筋骨化作根根骨刺，直射晋军。
晋军不知根底，也不敢盲目出战，只得倾泻一轮又一轮箭雨，整个峡谷内乱作一团。
殊不知真正的燕军正贴着崖壁爬行，这些峭壁上的燕军咬住钢刀，手指抠进冰缝的姿势犹如壁虎游墙，而战马则被专人看顾在后面。
晋国守军做梦也料不到，燕军居然如此大胆，居然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试图越关而行。
只见大燕兵士们先是用铁钩勾住自崖间生长多年的坚韧藤蔓，借野鹿冲锋的轰鸣声为掩护，双手握住钢刀在石缝间不断凿着。
“找到了！”
不到十息，一条仅容单骑通过的小径就被其中一名燕兵凿开外面的石壁找到了。
“好好好，传我将令，全军就此通行，补天你来打头阵。”
铁龙城哈哈大笑道：“几年前老夫曾隐姓埋名游历此地，考证晋国山水，顺手救下当地一个老猎户，他为报救命之恩谈及这条通幽小径，说是可以打猎还能避过晋军盘剥，当时老夫便牢牢记下，今日果然用上了 。”
“如此一因一果，神妙得很。”
《新燕书·靖王世家》：“靖王龙城，善用奇正。伐晋时，察地脉异寒霜，识寒蟒之阵。碎火灵核焚沼，破天险如烹鲜。夜驱三百火鹿佯攻，声震峡谷；亲率龙骑攀绝壁，寻猎户所遗幽径。晋军箭雨倾泻，不知下有燕甲凿石开路。待晓光初现，王已越关而行，三军如虎出柙。”
后世史臣批注曰：以天时夺地利，以人心算阴阳，此谓神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