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扬打断他，眼里不再浮现懦弱隐忍，直视他爸，“你一直都说我读书纯粹浪费钱，那我不读了，反正你也早就不想供了。”
周德硕身为一家之主，被他儿子当着外人挑衅多丢面啊，当即抬起手臂要打，被他狠狠推开，头也不回地走了。
午饭时候传出周扬搞大隔壁职高女孩肚子的消息，源头不知道是谁，反正传进六班时就变成：“扬哥牛逼，为了养老婆孩子直接辍学。”
“嘴里都他妈长痔疮了，一会儿也闲不住！”
钱玥直接怒了，吼完接着给周扬打电话，听着听筒里的已关机，烦躁得摔在桌上。
“今天晚自习我跟小玥就不上了，去找找他。”吕鹏飞对同桌的司献说，“你正常上课，晚饭我们不跟你一起吃了。”
下午最后一节放学后吕鹏飞和钱玥直接去周扬家，家里只有他父母在，各自坐在沙发两端，一个生气一个叹气。
网吧没有，海边没有，就连他常去打球的公园里也没找到。
黑沉沉压抑的夜空连颗点缀的星星都没有，随着阵阵微风沙沙作响的树叶成了搅动心绪的罪魁祸首。
公交车总站里，钱玥和吕鹏飞坐在长椅上担忧，很快眼前掠过一道颀长人影，猛抬头，果然看到周扬笑嘻嘻欠揍的脸。
“你们俩怎么在这儿啊？”
“你去哪了？！”钱玥蹦起来，气得想哭，“课也不上，离家出走还不接电话，你以为这样很酷吗！”
吕鹏飞将他上下打量一遍，欲言又止，却听周扬先开口：“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问。”
他现在很累很疲惫，又很烦躁，多说一句话都想怒骂发疯。
周扬极力掩饰，头一次温柔拂开钱玥眼前遮盖的发丝，勉强扯出的笑容下暗藏浓浓不舍。
“我去买车票了，明天一早去沪城找我表哥，他给我介绍了份工作，我去打工挣钱。”
“你——”
钱玥开口就要骂他神经病，周扬柔柔一笑打断：“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你们一定会支持理解我的。”
吕鹏飞突然感到心酸。
他们这位朋友看似不着调，实际却是最能苦中作乐的人。
他爸年轻的时候酗酒赌博，他妈被打得双耳失聪，他也没能逃掉，大伤小伤遍布全身。
就这样还能天天乐观，吕鹏飞不止一次说佩服他。
可现在他撑不住了，想逃离这个如噩梦一般的城市，自己作为朋友，又怎么会不支持他。
于是第二天一早，三人组翘掉早自习，去车站送别他们的朋友。
“就送到这吧。”周扬说，“好好上学，祝我们都能有更好的明天。”
周扬走了，带着希望和对未来的憧憬前往沪城，司献先转身，揉了把眼眶，在心里默念：祝我们都能有更好的明天。
四人组变成三人组，起初几人很不适应，尤其是钱玥，只要听到有人再说一句周扬的事就得炸，叽里呱啦像连珠炮似的跟人吵。
好在很快就要会考了，不合格没有毕业证，连后排几个学渣都开始好好听课。
班里位置一直都是按成绩排的，上次司献数学退步几十分，汪洋气得差点心梗，故意调他到最后一排。
原本是以此激励他好好学习，没想到这小子简直无法无天，数学书碰都不碰，天天抱着物理竞赛资料死啃。
会考之前汪洋不止一次叫司献去办公室谈话，各科老师都在，一班教物理的梁老师也在。
司献任他们说什么都点头答应，但就是不改正，继续磕物理。
各科老师逐渐放弃，汪洋也被方淑华劝的看开了，特批最后一排靠窗户的位置给他，说干什么都由他了。
虞松雨听说这件事后笑得停不下来，感叹他胆子真大。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竞赛拿不到好成绩，文化课分数再下降，到时候你该怎么办啊？”
“我有解决方法。”
司献眼底黑眼圈很重，明明累的不行，却还是不忍睡去，边做题边说：“现阶段的打算就是全力准备竞赛，反正各科老师都不管我了，学起来没压力。”
他轻笑，头顶黑发被台灯照出光圈，一直低着头说：“至少得努力到明年九月参加预赛，如果预赛复赛都过了，那还得准备十一月份的决赛。”
“决赛成绩优异就能保送，没成功也没关系，还有将近七个月准备高考。”
司献抬头，嘴角噙着毫不收敛的张扬，“高考成绩不理想也没关系，我可以复读，总有办法能考上京大的。”
“可是这样也太辛苦了。”
虞松雨觉得这个学习方法太累，熬身体也熬心态，换她肯定是撑不下去。
“苦一点才是青春，我不会让自己后悔的。”
司献满不在乎又志在必得的心态影响到虞松雨，两人许下一起努力的愿望，等待它成熟的那一刻。
会考之后天气逐渐回暖，晴天的中午很热，很多同学脱下厚重没有美感的棉服，趁着新校服还没来到，换上各色鲜亮的衣服，一瞬间春意盎然。
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课是班会，上到一半各班班主任被喊去开会，再回来时手里拿着会考成绩单。
“没有分数和排名，只有合格与不合格。”
汪洋敲黑板，让他们仔细听，“念到名字的就是合格，没有念到就是不合格，要补考的。”
念了一通没有钱玥的名字，她心想完了：几十块钱白交了。
除去语文英语以外其他几门学科全部不合格，为了这几十块钱补考费也要努力学习。
不敢睡，根本就不敢睡。
听说司献周末要去找虞松雨学习，钱玥求他把自己也带上。
同桌吕鹏飞也跟着凑热闹，独处变成了群聊，司献没敢再去方淑华家打扰，把人约在学习咖见面。
刚学半小时钱玥就控制不住想睡觉，只好说点什么好让自己精神精神。
“我听三班的人说清明节咱学校要组织去烈士墓祭奠英雄。”
吕鹏飞停笔侧头：“他们怎么知道的？”
钱玥摇头，手中转着笔就是不肯再写，掰着手指算，“今天三月二十九，清明节是……靠！不正好是下周日吗！”
吕鹏飞惋叹，和她一起双手合十祈祷：“去烈士墓祭奠这种活动多有意义啊，可惜今年清明在周末。希望不会去。”
虞松雨抿着唇角，觉得自己应该给爸爸打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