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整，地面覆盖了薄薄一层雪，寒风刺骨，路上几乎没有什么人，司献环视四周，伸手拢一把雪团起来。
路面泥泞，洁白变得污秽不堪，雪夹杂着冰，从小小一个团成两只手差不多大的雪球，
司献的手最先冰凉到指骨隐隐作痛，再后来一个迷你版的雪人完成之后彻底没有知觉。身上落满了雪，黑发濡湿，瞳孔里却有火在烧。
他拍张照，把雪人放在绿化带旁边的石砖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迈着两条冻得僵硬的腿回家。
天气预报说这两天降温持续飘雪，形似鹅毛的大雪下了一夜，路面结冰难走，各班班主任昨晚就在班级群里发通知说早自习取消。
方淑华在家陪孙女吃过早饭出发去学校，碗筷刷完快到上课时间，虞松雨擦干净手准备回房间了，手机“叮——”得一声震动，司献给她发了张照片。
一个雪人，被他捧在手里拍的，弧度打磨圆润，一眼就能看出来是细心雕刻过的。
虞松雨忍不住弯了眼眸，打字：【挺可爱的。你做的？】
司献还没有出门，手机放在鞋柜上响了一声，他鞋带都顾不得系，回：【嗯，就在你家楼下。】
虞松雨：【？？】
手机忘记充电，今天就不带了，再不出门恐怕来不及，司献手指飞舞，很快打完最后一段话发出去：【就在楼下的路灯杆旁边，现在应该还在。昨晚雪下的不大，只能做一个小的，送给你。我上学去了，晚上聊。】
虞松雨关掉屏幕捏着手机边框，心思却飞到了楼下，她望向阳台，雪已经停了，转身回到厨房拎着只放了一些鸡蛋皮的垃圾袋下楼。
方淑华给她买的星黛露睡衣帽檐很大，将她整张脸完全遮住，虞松雨丢完垃圾走到单元门前的路灯杆跟前，一眼就看到比照片里肿了不止一倍的雪人。
什么呀。
她轻笑一声，戴上手套捧着它上楼，心里嘲讽自己幼稚，可嘴角溢出的笑骗不了人。
屋里温度高，虞松雨把雪人放在窗户外面，这样抬头就能看到，注意力被它吸引去不少。
方淑华要去市里开会，中午就没回来，让她自己出门吃饭，顺便再去超市逛一圈买点菜回来。
今天冬至，是要包饺子的，虞松雨买了两颗西葫芦、一包干木耳、一盒剥好的虾仁、还有两袋饺子皮。
她不会调馅儿，只能把食材预处理一下，然后接着开始下午的课程。
六点半方淑华开门回家，后面还跟着一脸笑意的司献。
“你怎么来了？”虞松雨惊讶道。
“方奶奶让我来吃饺子。”
说来也巧，出校门的时候方淑华碰见了司献，便问他今天怎么不上晚自习？
重点班的学生很少有缺晚自习的，司献也不经常缺，但今天特殊。
司国兴风湿病犯了，两条腿又疼又肿走不动道，得去医院做烤电治疗，这几天司献都没上晚自习。
食材处理的干净，方淑华洗干净手就开始包饺子，一捏一个速度很快，也就没让两个孩子帮忙。
司献在客厅教虞松雨物理题，大概课程生动有趣，两人频频笑出声。
方淑华动作一顿，投去晦涩目光。
晚饭只有饺子，汤底却准备了好几种。
方淑华不吃辣，碗里就放了紫菜虾米和香菜；司献碗里是红油汤底，飘着一层芝麻香。虞松雨喜欢干吃不带汤蘸醋碟，各有各的口味。
天黑的快，外面刮起风，司国兴白天在菜市场忙，下午收摊才去医院烤电，现在还没回来。
“保温桶里有盛好的饺子，小献你拿着给你爸送过去。”
方淑华交代一句，没让虞松雨出门，自己去丢垃圾，顺便送司献下楼。
“那方奶奶我就先走了。”
“等等，我跟你说两句话。”
司献似乎察觉出什么，下意识站直身体，瞬间感觉自己在被老师训话。
“你是不是喜欢我们阿虞？”
方淑华作为过来人，又是一个老师，现阶段年轻人心里想的什么她一清二楚，观察着他的反应，又说：“就是喜欢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我不反对你们往来，但你要搞清楚状况，现在不是该谈恋爱的时候，有什么心思藏严实咯，等高考完再说也不迟。”
司献最近几次小测的英语成绩直线下滑，以为她会说这个，做好了心理准备，没想到这一番话把思绪打乱。
他慌乱的抬起头，被人戳穿心事后有些无措，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好像代替他回答了一切。
“你爸对你期望很高，你自己也是非京大不上，别让早恋拖后腿，明白吗？”方淑华温声相劝。
她知道司献这孩子心性坚定，想做的事一定能做到。但她除了是他的老师，还是虞松雨的奶奶，自己孙女那种情况，千万不能在这时候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昨天晚上起来喝水的方淑华在阳台上看到了堆雪人的司献，夜里她想了很多，还是觉得应该提醒他一下。
司献承认，身姿如松树挺拔，一字一句地说：“我是喜欢她，但也就是到喜欢为止，没有想和她谈恋爱的打算。”
风声似乎在这一刻停止，方淑华含笑嗓音如此清晰：“我是让你们不要这个时候动早恋心思，一切等高考后再说。”
“我相信你是个品性优秀的好孩子，不然也不会让你帮忙。”方淑华拍拍他肩膀，“行了，你爸还等着呢。”
司献郑重点头，身影很快消失在黑夜里。
人民医院理疗科晚上没几个人，司国兴在最里侧跟一病友打牌，咋咋呼呼的，护士来回提醒了好几遍。
“爸。”司献无奈地叫了一声。
见到儿子来，司国兴打出最后一张牌摆手说不打了，两手背在脑后，仰着头问：“你自己包的？”
保温桶里的饺子还冒着热气，司献用纸巾擦干净筷子递给他，回：“方奶奶包的，我在她家里吃的饭。”
司国兴早饿了，闷头吃不再说话。司献坐在一旁心事重重。
他和方淑华之间有个秘密，不能告诉虞松雨，如果有一天她知道自己接近她是带着目的……
司献不敢想，长长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