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于蓝听懂了,起身微拜他,白渝澜没躲,这礼,他受得。
“当年若非大人点醒我,我恐怕已经抱着颓废的心我在家中一事无成;如今又承接大人多年的心血,我自当呕心沥血助它继续完善。”
“你如今的成就非我之功,莫如此重视于我。只希望你在官时多为民想,不负起初我们踏进科举时心中所怀的壮志。”
柏于蓝点头应了,想起一事,他犹豫不决。
白渝澜见状,没问。
柏于蓝牙一咬,开口问:“昨日我核对狱房的犯人时,发现少了一个叫肖一的犯人。又查阅狱房记录几次,都没看到有之病死记载,不知…………”
原来是这件事。
白渝澜确实将这事忘了。
“肖一啊,我见他水性极佳,便让他以工抵罪,跟着商队运货去了。又怕旁人知他身份后排斥他,便给他更名肖九。”
柏于蓝愣住。
他不曾听闻有以工抵罪的国律。
“柏大人也知,富饶的海捕刚开始正规起来,太缺可用之人;那肖九我已观察多年,是个老实本分的,劳工期间没有与人红脸过。当然,柏大人若不放心,可将其召回,继续进行牢狱低过。”
他如此说,叫柏于蓝不知该怎么办。
白渝澜观他神情片刻,理解他的为难,就说:“罢了,我稍后文书一张,将此事告知知州大人;若大人不反对此行为,就让肖九继续劳工,若反对,便召回肖九,进行关押。”
柏于蓝松口气,拱手言:“劳烦大人费心了。”
白渝澜挑眉未语。
这件事本就是他擅自做主,违背国律在先,柏于蓝甚至有权对他进行举报,可他…………
这就是官高一级压死人吗?
虽然他的正式授职还未下。
这天,他与柏于蓝从早上交谈到晚上,中间还去田间走了一趟,说着他对富饶在‘茶业’一事上的想法。
七月十三,其余典史、史,商长、主事,连绝山驿站巡检刁伟叁、海货监察典史杨午亦都赶来富饶拜见新县令。
七月十五,一切都交接完毕。
当晚,柏于蓝在县衙膳堂举行了晚宴,是欢迎新县令、也是送别白渝澜。
他们吃吃喝喝、说说笑笑,言以前谈未来,就是没有说什么分别的感言。
齐全新看着渐渐有醉态的众人,问身旁的腾飞:“后厨可备了醒酒的汤药?”
腾飞正在即将离别的伤感里饮着茶,闻言怔了一下,“下史这就去。”
他让后厨熬醒酒汤时,路过厨房后院,看到左锦大着舌头在说话,一看,原来他在肖嘟嘟和肖岸的夹击下饮了不少酒,如今双颊红晕如霞,亦然一副醉态。
就上前对两人说:“你们莫让他饮太多,醉酒伤身更伤脑。”
肖嘟嘟和肖岸便忐忑的应了,问他作甚,他言去让后厨熬醒酒汤,肖岸就起身随他一同去。
“大人是明日一早就走吗?” 肖岸语气中难掩低落。
“是吧。” 腾飞说完,肖岸就抿了嘴。
“不过未必。” 腾飞又道。
肖岸忙问,“怎么说?”
腾飞看他一眼,“宴席的最后,各位亭长、商长、典史少不得敬大人酒;这一杯接着一杯的,大人不醉才怪。”
醉了,总不能次日忍着醉酒的不适赶路,所以…………
肖岸若有所思。
白渝澜看着他们开怀大笑中隐显的伤感,脑海里放映着在富饶这六年中的一幕幕。
他们一起铺路时的艰辛,一起收庄稼的说笑,一起接过采药材换得的银钱,一起天天不离海鲜的三餐,也一起欢庆建房落成发出亢奋的呼声……
宴席尾声,杨午亦抑制不住,起身朝白渝澜敬酒,“大人虽然只在富饶待了六年有余,但大人为富饶所做的一切富饶人民永不遗忘;今日,我且自作主张代富饶百姓敬大人一杯酒,祝愿大人官途坦达、一生平顺、遇事为祥、逢凶化吉、所愿皆如意。”
白渝澜来不及品味心中的五味感绪,举杯应,“本官虽离开,但心仍会牵挂着富饶,好在如今富饶已迎新官,有他在,本官心安。” 言罢,饮了。
“大人此去必升官进爵,我们无法当面贺喜大人,就趁今日,道一声‘恭喜大人’。” 紧接着,丰有获起身敬酒。
“同喜。” 白渝澜笑接这声早来的贺喜,举杯饮了。
“下史要谢大人、县丞以及主簿,这几年里在学术上对富饶学子的尽心栽培;也祝愿大人、县丞、主簿余生顺遂,万事易解。” 陈丰喜随之起身。
三人同举杯,饮应。
其余亭长、商长、典史皆一一起身敬酒祝词;柏于蓝与任鹤盛静静的看着这一幕,不做打扰。
齐全新心中感慨百姓是知道谁官好官坏的。视线一瞥,就看到一旁的腾飞双手捧着杯,如坐针毡。
“你这是…………怎么了?” 齐全新以为他有痔疮之症。
腾飞看向他,又看向手中杯,“我想敬大人一杯酒。”
齐全新嘴角一抽,手拍在他肩上鼓励道:“敬吧,此次过后,你们应该是没机会与白大人同席畅饮了。”
腾飞顿了会,知此话不假。
抬眼见旁人已经敬完,猛地起身,后知后觉到他反应过度后,止住思绪,举杯对白渝澜说:“吉祥的话都让他们说完了,下史再说只能说重复的,想来想去,就想问大人一句,大人以后若有空,会来富饶看看吗?”
他的话让场面静下来,大家都看着白渝澜,等他的回答。
白渝澜突然的大量饮酒,已经有些头昏,闻言忍着那脑中时不时升起的混沌,看着众人说:“会的。就算为官时期不得空闲,我也会在告老还乡时,转来看看富饶发展到怎样的样貌。”
众人面上有喜,交谈声又起。
腾飞也喜道:“富饶会等着大人回来的。”
此酒过后,有衙役送来醒酒汤,分发下去,众人饮后依旧未停饮酒,故汤药的见效,迟迟不得。
“罢了,随他们吧。” 察觉到众人那复杂的情绪后,齐全新放弃了身为医者的担忧。
柏于蓝看着这一幕,心中很是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