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说笑了，我何时骗过你？不是你自己要跟我交流师兄弟感情的吗？”
云川重新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
凉了，有些苦涩。
“再说了，师兄又怎知，我方才所言，不是发自肺腑的真情流露？”
说完，嘴角扯出一抹浅浅的微笑。
落凡着实看不透云川，一时又拿不定主意，不过最后愤怒还是战胜了疑虑。
“真情流露？刚才到底是谁真情流露了？是你还是我？你自己心里没点儿数吗？啊！？云川！”
“师兄好久没喊我的名字了，还真是很不习惯呢，不过倒也不用那么大声，我听得见。”
云川慢悠悠地品着茶，漫不经心的态度对此刻的落凡而言，无异于火上浇油。
“亏我还担心你，掏心掏肺地安慰，一度觉得是自己做错了，如今看来，我压根儿就一点儿都没错，你就是欠收拾！”
“师兄别气，气大伤身，发那么大火干什么？不如我再给你倒杯茶？”
“谁要喝你的茶！”
云川伸手，想去拿落凡的杯子，却被他抢先一步拿了起来，气冲冲地放在桌上，杯身瞬间就出现了两条裂痕。
“云川，我知你洒脱，但从来不知，你竟没心没肺到如此地步！你有没有想过，我会当真？你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你日后若还有这般手段，大可以去对着不相干的人使，看看他们会不会如我这般，为你抓心挠肝！”
“不论是师父，静山叔叔，还是小师侄，凛夜，喻之，大家都是真心在意你的人，百试百灵，没什么意思。”
“师兄……”
云川怔怔地看着落凡手里慢慢溢出茶水的杯子，想要解释，被落凡直接出声打断。
“行了，你别说话！你平日爱怎么开玩笑都行，没人会介意，但这次，云川，你真的伤了我的心。”
落凡说完，将头埋进掌心，不再去看云川，空气一下子安静了。
云川右手提着茶壶，伸出去拿杯子的左手也僵在空中，愣愣地看着落凡，脸上的笑容逐渐被自责所取代。
半晌，他低声道：
“师兄，是我错了。”
然而，没有任何回应，落凡并不打算说话，甚至一动不动。
云川将手里的茶壶小心翼翼地放回桌上，生怕发出声响惊扰了落凡。
“师兄，我知道，这次是我太过分了，不该跟你开这种玩笑，我也知道师兄是真的担心我，我却将这份珍贵的担忧变成了刺向你心口的利剑。”
“是我不知轻重，恣意妄为伤了师兄的心，请你接受我真诚的歉意，我可以发誓，不会再有下次了。”
“发誓就不必了。”
过了一会儿，就在云川以为落凡不想原谅自己的时候，他说话了。
“你当真知错了？”
听到声音，云川也没想太多，的确是自己做得太过了，连忙应声：
“是，我真的知道错了，这些年师兄待我的好，我都铭记于心，这样的错误，以后不会再犯了。”
至此，落凡才满意地抬起头，看着云川，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师弟知错就好，既然如此，师兄我也就原谅你了，顺便再赠你几个字，足以让你受益终生。”
“什么字？”
云川隐隐觉得哪里怪怪的，又说不出来，还来不及细想，就听落凡一字一顿道：
“风，水，轮，流，转！”
落凡说着从茶盘重新拿起一个杯子，给自己倒了杯茶，吹吹热气，抿了一小口。
“果然是好茶啊！”
“……”
云川一言不发，落凡却乐了。
“怎么样啊？师弟，为兄的感觉，现下可有体会？不知滋味任何？”
“呵，甚好，师兄不愧是师兄啊！”
“师弟也不赖，只不过你我都是千年的狐狸，就没必要玩什么聊斋了吧？这你来我往的，挺累人，也不好看。”
“我倒是觉得挺有趣。”
“是吗？”
“是啊，毕竟这样情真意切，兄友弟恭的场面，可不多见啊！”
“也是，你这么一说，还挺对。”
云川从落凡手里夺过茶壶，自己都才喝了两杯，再倒可就没了，简直是浪费。
“小气。”
落凡悻悻缩回手。
“我哪有师兄大气啊？不过话说回来，师兄安慰我时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吧？原来我在师兄心中，份量这么重。”
还真是兄友弟恭啊！
落凡懒懒地看了云川一眼，不甘示弱。
“我可就你这么一个师弟，你在我心中的份量，自然是不一般的，只不过为兄没想到，原来师弟认错，态度还蛮诚恳的。”
“师兄过奖了。”
“师弟过谦了。”
四目相对，两人皮笑肉不笑。
“师兄啊，如今我实力远不如你，动手肯定吃亏，动点儿小心思骗骗师兄的承诺，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不会，那师弟可知，建立于谎言之上的承诺，是不作数的。”
“师兄不想认？”
“难不成师弟会认？”
片刻后，两人笑出声来，开怀爽朗，响彻竹林，惊飞了竹梢之上的小鸟。
“好几年没和师兄斗嘴了，师兄实力渐长啊，一不留神就上钩了。”
“师弟的演技也是愈发挥洒自如了，那小眼神，看得我心疼啊！”
两人端起茶杯，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可惜了，该换些酒的。”
“以茶代酒也一样，只要是你我二人，就是喝白开水也没什么区别。”
“嗯。”
落凡看着云川，心思一动，开始打趣。
“师弟，其实你说的那些话，有一点很对，你现在的修为，和小师侄差了可不止一星半点啊，是何感想？”
“骄傲。”
云川微扬着头，一脸自豪。
“乖徒儿修为越高，我这个做师父的，当然也就越高兴，越骄傲。”
“不嫌丢人？”
“丢什么人？你们修为高了，自会护着我，我多宽心呐？修炼几百年了，我就不能好好享受享受？”
“修炼这种事，顺其自然，急躁不得，以前怕师父动手，如今好了，二老良心发现，我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好家伙！
落凡默默竖起了大拇指！不要脸还说得这般清新脱俗，也是没谁了。
“我就知道，这些事，你不会在意。”
“还是师兄懂我。”
“千万别这么说，我可没那本事。”
落凡知道，云川只是嘴上这么说罢了，他的确不会因修为一事生出不必要的困扰，只不过，修炼起来的时候，谁能有他拼命，就不好说了。
因为，他是云川，他绝不想成为一个拖徒弟后腿的师父，也不会成为一个拖师父后腿的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