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院的精神病听到王术要离开的消息后，纷纷围在王术身边。
王术是四院精神病们心中的老大。
此刻王术要走了，他们很舍不得。
王术平时对他们很好：
当食堂饭菜难吃时，王术总会偷偷用院长的电话叫外卖，给他们改善伙食；
当束缚带勒得他们太紧时，王术总会用柔软的毛巾夹在束缚带与他们的肌肤之间，让他们可以睡个好觉；
当他们这些人起争执时，王术总会第一时间出来调解……
可如今对他们这么好的王术要走了，众精神病们纷纷舍不得。
他们将写有自己心意的小卡片叠成一个个千纸鹤，放进玻璃瓶中，送给王术。
“时间到了。”
徐超知道，如果再让王术留恋这里，这对他的精神没有任何帮助。
“大哥，替我去看长颈鹿！”
“王术，不要忘记吃巧克力豆浆。”
“即使错过天上的晚霞也不要怕，那里还有夜空的繁星等着你。”
……
在一声声精神病们的祝福声中，王术跟随徐超离开了四院。
他不想离开，可他没有办法。
他不离开，那些记者们、疯狂的网友们就会不断攻击他们的精神堡垒。
王术坐在徐超的轿车里，出神望着那再也熟悉不过的四院。
直到消失不见……
王术拆开一张千纸鹤，上面写着：
【我希望我有一只玩偶，朋友。
【我才不把它送给你。
【我要把它藏在转角的橱窗，你路过它的时候心情总会莫名变好，但瞅几眼又继续向前走。
【向前走吧，我的朋友。
【不要在此停留。
【如果我有一条银龙，我会把你拉上它的背，载你离开万丈纠结，在虚无的天际漂浮。
【如果我有两个房间，我会将它们装满。
【一个只有宁静，留给我自己溺眠；
【一个满载世间的欢愉、安全感与希望，温柔地将你淹没。】
这些意义不明的文字，里面蕴含着精神病们对王术最诚挚的祝福。
他们也舍不得王术。
但他们也知道，四院终究是四院，不是整个世界。
王术颤抖着将它小心翼翼叠好，重新装进玻璃瓶中。
他又拆开另一个千纸鹤：
【我还是喜欢用灰白色墙砖盖起来的房子，窗边有着防护栏，我还是只喜欢那朵对我独一无二的无名野花。
【如果你有幸在沙漠里抬头望星星，听见银铃般的笑声，请一定要告诉我们。
【这是精神病之间的约定。】
“这是我们的约定……”
王术看到玻璃瓶中五颜六色的千纸鹤，忍住了眼泪。
他努力让自己微微翘起嘴角。
笑得很难看，但也是在笑……
经过半个小时的车程，徐超将王术带到自己的家中。
徐超的家不算大，普普通通、甚至有些略微拥挤的60平米的住宅。
两个卧室、一个小客厅、一间厕所、一个狭窄的厨房。
一进门，便可看到房间的全部构造。
徐超将王术的行李放在了客卧。
“在你想搬出去前，或在哥们找到女朋友前，你就先住在我这里！”
王术点点头，坐在地上。
徐超无声地叹了口气，如果是以前的王术……
他肯定会说：“那我就可以一辈子住在这里了，因为你一辈子找不到女朋友。
“不对，你找得到女朋友。
“只不过你女朋友跟款爷跑了！”
虽然以前的王术很烦人。
但徐超还是喜欢那个活泼开朗、热衷于搞事情的王术。
他拍拍王术的肩膀：“我还要回去上班，等我下班回来，咱们哥俩去楼下的烧烤店撸串去！”
徐超将备用钥匙放在桌子上，转身离开。
很快，房间里又剩下王术一人。
王术将手机充上电，打开企鹅，盯着备注名为“朋友李欣”的消息栏。
依旧没有一条新的信息。
两个人的对话还停留在十七天：
【我们是朋友对吧？】
【当然！我们当然是朋友！】
王术看着李欣的头像，沉默不语。
王术打开输入栏许久，始终未能敲下一个字。
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李欣。
他为了救铃铃，为了仅1点的仇恨值，揪着李欣的衣领威胁她、哀求她。
让李欣来骂自己，恨自己。
这样的他，还配称为朋友吗？
他又打开小博，自己的账号虽然已经被禁言，但私信却还能接收到。
数十万条的污言秽语、恶毒诅咒一下子涌入王术的眼中。
但他却面无表情地忽略这些私信。
王术点开李欣的小博主页。
她最新的一条推文是在十五天前，也就是王术被抓的日子：
【大家好，我是王术的朋友蓝冰。
【我不知道为什么王术会发这样的动态，但他真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
【我在这里向网友和粉丝们道歉。
【对不起。】
这条推文的评论量，竟然达到了惊人的10.7万条！
放眼望去几乎全都是骂李欣的，骂什么话的都有。
有的说李欣眼瞎，交这么一个朋友。
有的说李欣这流量蹭的好，很专业。
有的说王术都这样还为他开脱，王术枪尖的该不会是你吧？
有的说……
太多了，太多难以入眼的话了。
绝大部分的网友从未渴求过真理，假如谬误对他们有诱惑力，他们更愿意崇拜谬误。
谁向他们提供幻觉，谁就可以轻易地成为他们的主人；
谁摧毁他们的幻觉，谁就会成为他们的牺牲品。
他们对不合口味的真相、证据、语言选择视而不见。
正因为如此，李欣成为他们摧毁的对象，被打造成一个恶魔。
他们仿佛代表了正义，反对他们就像反对正义一般，会被口诛笔伐。
网友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一个可以披着“正义”和“道德”的高尚外衣，能够正大光明地对自己毫不知情的人，实施群体暴力的机会。
而真正的恶魔，正是这些对落入阴沟的肮脏野狗进行群殴的正义网友。
王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挽回李欣的信誉，他也不知道李欣为什么会为了他而发这条推文。
但他知道，他把李欣曾向往的舞台梦毫不留情地拆碎了……
他当时只是想救铃铃，救自己所认为的那份希望啊！
可他没有想到自己三秒钟的举动，摧毁了李欣多年积攒下来的信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王术的眼泪滴到李欣的头像上，慌张地像个六岁的孩子。
他无处躲避的恐惧着。
害怕着……
担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