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帝的话，像是一股寒风，也像是一把利剑，让罗熙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冰冷与震悚。
黑帝...
黑帝是教皇的儿子...
这怎么可能...
罗熙愣在座位上，眼睛直直地盯着照片中的男孩。
他的眉头愈发凝重。
倘若认真看，那男孩确有几分黑帝的样子。
可这只是建立在他知道真相后的刻意联想。
在此之前，他确实怀疑过黑帝的身份，以及对黑帝临死前的话语感到疑惑，但从没想过黑帝能如此特殊。
当时的他正处于失控状态，根本没有多余精力来关心黑帝，直到现在，他才突然明白，黑帝那句“没能为母亲报仇”是什么意思。
对黑帝来说，教皇虽是他的父亲，却也是他的弑母仇人，他正是怀着这份战胜父亲的心态，才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罗熙作为教皇的双生子，在黑帝眼中，也不过是他的另一具身体，自然而然成为了他同样要战胜的对象。
如果他连罗熙都战胜不了，那便更赢不了教皇。
所以，黑帝算是我的儿子么...
罗熙看向自己的手，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
他率先给出了否定答案。
可他却真的感受到了那股无法描绘的悲伤。
他亲身感受到了弑子之痛。
也许，这就是双生子之间的无形连接，表面上是两个人，暗中却冥冥相通，难以割断。
“罗熙陛下，我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
白帝恭敬地点了下头，情绪也慢慢收敛。
她向罗熙露出了一个微笑，可罗熙却不敢再直视她的眼睛。
他撑着额头，轻轻向白帝点了两下。
杀掉黑帝这件事，罗熙自认对得起任何人，因为在他的立场上，黑帝无论多么特殊，都不能改变他是敌人的事实。
可在白帝面前，他却不愿再展露这份锋芒。
教皇杀掉了她的姐姐，而罗熙杀了她姐姐的儿子。
白帝并没有犯过什么错，却只能甘心承受这丧亲之痛。
又一次，两个完全不同的立场，对一个人造成了双重伤害。
反抗王庭的一方死了，作为王庭领袖的一方也死了，无论哪一方都没有活下来。
他们这一对双生子，究竟对白帝造成了多大的伤害，罗熙已不愿再深究。
哪怕现在白帝依旧作为他的敌人，他也不想再刺激这么一个孤身的可怜人。
所谓“白帝”，也只是她华丽的面具，谁又能想到，这面具下的她，会有这样的人生。
罗熙咽了口唾沫，问道：
“你...恨我吗？”
白帝摇头，抹了抹眼角，轻声笑道：
“你只是杀掉了你的敌人而已，连作为亲生父亲的教皇都不怪罪你，我又怎么能怪你呢...”
罗熙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着点了下头。
白帝的话，让他联想到了教皇。
那个男人甚至没有向他提起这件事。
是他不在乎吗...
还是说他自己儿子的生命，也只是可以利用和抛弃的东西...
亦或者说，他只是将感情深埋在了心底...
罗熙回忆起了那落在黑帝身上的幽蓝色眼泪。
他知道，在教皇内心深处，确实为黑帝的死感到了悲伤。
不然的话，他就不会流泪。
只不过，教皇的追求，已不再允许他自己再暴露多余的情感。
可能这份感情，只有身为双生子的罗熙能感受到。
在白帝眼中，教皇依旧是那个冷血无情的君王。
要告诉她吗...
还是算了...
罗熙苦笑一声。
教皇和他两个人，分别杀掉了白帝不同时期最重要的人，以这种身份去安慰对方，能起到的效果实在微乎其微，反倒更像是在伤口上撒盐。
“外面所谓的‘主动穿上教袍’，其实并不是你的本意吧？”
罗熙抬起目光，转换了话题。
白帝轻点头，回答道：
“其实，我只是在坚持姐姐的愿望。”
“她知道爆破军团胜利后，必定会将d城彻底扫荡，所以她让我留在城中，在她失败后，将她定性为‘d城的背叛者’，希望能够让d城免于灾祸。”
“但炎王宋昭并不在乎这些，他为了帮助爆破军团晋升，每次都要大肆毁坏城市，杀戮百姓。”
“迫于无奈，我只能提前穿上教袍，向王庭称臣，以此来换取d城的安稳。”
罗熙看了眼教袍，问道：
“这个教袍，会有监听能力吗？”
“或者，有没有自动识别背叛者的效果？”
“没有监听能力，但是会根据主袍的意识设下界限，突破界限的从袍会自动生效。”
白帝摇头解释道。
她说完，微笑了一下，接着道：
“罗熙陛下不用担心被教皇监听，也不必替我担心。”
“我的教袍没有被动伤害性，只有教皇想让我死时，它才会起效果。”
“这算是特殊优待吗？”
罗熙试着活跃了一下气氛。
白帝无奈笑道：
“勉强算是吧。”
“根据教皇陛下的意思，我可以在背后随意诋毁和咒骂他，只要不在战场上背叛他，他就不会杀掉我。”
罗熙吸了口气，沉声道：
“那，如果我能帮你脱掉教袍，你还会为他而战吗？”
听闻这话，白帝愣了一下。
她显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这也让她思考了良久。
犹豫过后，白帝迟疑道：
“也许...会吧...”
“假设世界最终会走向一统，我总不能去支持奥莉安娜一方...”
“其实，你还有第三条路。”
罗熙冷静道。
“你是说，支持你？”
白帝疑惑道：
“难道，你不和教皇融合？”
“不融合的话，奥莉安娜怎么办？”
罗熙站起身，长舒一口气，
“我会融合的，但我也会尽力实现我的目标。”
“在我的目标里，你是自由的，而且可以大展宏图。”
白帝表情神秘，释然一笑道：
“你这算是在拉拢我吗？”
“不，准确来说，我不需要你的帮助。”
罗熙摇了摇头，转身走向门外，笑着说道：
“替我照顾好这个世界，也许它充满恶意，但总有些人和事是好的，他们不该被一同献祭。”
这是...什么意思...
白帝懵懂地站起身，但罗熙已经离开了房间，没有给她留下追问的机会。
她呆立许久，坐回座位，看向了罗熙刚刚坐过的位置。
时隔多年，她终于鼓起勇气，再次看向了那张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