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NYpd
翌日，渡边枫一大早就被一阵野蛮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他侧身看了眼时间，才早上七点。
打开门，是位银发苍苍的老警官，身后跟着一名年轻的警员。
“我是纽约警局的怀特警长，这是我的助手罗斯，昨天下午你对面的客房里有位客人失踪了，我想问一下，你对此有没有印象，有什么人出入过他的房间？”
老警官收回证件，顺着往下盘问起来，渡边枫瞧了眼走廊上的摄像头，对他示意。
“这不是有录像吗？你们可以调监控。”
米国的警察风评一向很差，他们大多是雇佣性质的职业人士，而并非东亚地区的警察完全属于政府机构，州警和联邦警察可能要专业清廉些，县警和市警十个有两三个都是黑警(违反纪律犯罪的警察)，非必要不合作比较好。
“监控被黑客入侵清除了，麻烦伱配合一下，说出来对你也好一些，不然……。”
老警官怀特打算威胁一下这个亚裔，在米国人眼中大部分东亚人都是老实的，一些南亚人种他这种老手也能分辩出来，不像其他白人那样眼盲搞不清区别。
“嗨！怀特，这是我的人，离他远点。”
酒店的走廊尽头，响起一道大声的呵斥，昨天接机的保安主管麦克，大步流星地上前，一把推开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怀特，挡在渡边枫身前。
这时渡边枫正盘算要不要将见过的那位黑礼服女士跟这位警官说，这下子又咽了回去。
“麦克，别干扰公务，你已经退休了。”
怀特警长不悦地直说，一点也不给自己以前的同事面子，他一向公事公办，得罪过不少人，要不是有个当州检查官的女婿，早就被解职了。
“这位是从岛国来的作家，我工作的兰登书屋特邀的贵客，你不想再惹上麻烦吧？兰登书屋可是纽约前列的大企业。”
麦克半威胁半警告的说着，怀特警长偏过头看了一眼渡边枫平静的脸，瞧不出多余的表情，这才作罢，带着助手罗斯进入敞开的对面房间取证。
“无论做过什么、见到什么、听到什么，你都有权力保持沉默，除非对面是IRS(国税局)的人。”
等到渡边枫和自己走出酒店后，麦克才缓缓开口，要说对付警察，他这种老警察才是最有经验的。
直到退休前，麦克都是能拿私下分红的存在，算不上黑警，但颜色也至少是灰色的，警察们有什么套路花招，他早已熟门熟路，要不是为了孙女的生活费，他应该领联邦退休金安心养老的。
可不到三千美金的退休金养活他一个人，要是再带上孙女和儿媳可不够，他的儿子当警察前几年牺牲后的赔偿金早见底了。
兰登书屋给了他八千美金一个月的正经工作，麦克想了想，拒绝了一家连锁炸鸡店老板的邀请，那样来钱的确更快，但太过危险，也不稳定。
而且工作地点在纽约，我当警察的地方，我儿子也在这里出的事。
麦克扫过渡边枫年轻的脸，自己儿子出事前也是这个年纪，他是个正义感十足的人，得罪了一些人，但没有怀特警长的后台，死于背后的枪击。
麦克的另一项使命，就是把有嫌疑下手的黑警，统统处理掉，名单还剩下一半。
老麦克的执行力很强，用了两年时间才慢慢解决掉一半，通常会安排一场‘意外’，送走他以前的同事。
所以尽管自己也是警察出身，老麦克对警察没什么好感，反而更加警惕。
快了，复仇就快结束了。
将要保护的渡边枫送进时代广场的签售会现场，老麦克的腰后别了把没有记录的黑枪，他打算用这次保护作家的机会，趁机了结这场恩怨。
而当老麦克幻想着行刑式的处决罪人时，一道倩影从他面前经过，步入签售会现场。
脸上的表情顿时凝重，老麦克从这道倩影身上，嗅到了一股同类人的味道。
他摸了摸怀里合法的m1911手枪，快步跟了上去。
……
渡边枫在签售会的一张桌子后坐下，桌面和脚边都摆满了精装本的《老人与海》，兰登书屋那边为这本书请了位擅长现实主义画作的画家，书的封面是主人公古巴渔夫圣地亚哥的素描像，正凝视着远方起伏的波浪。
在《老人与海》标题下方有段标语，“一个人可以被毁灭，决不能给打败！人不是为失败而生的。”
他坐好之后，对旁边的希克主编示意可以开始了，据对方所说，这场签售会要从早上九点持续到下午五点，除去中午吃饭休息的一小时，也足足有七个钟头。
临时雇佣来的黑人保安解开拦阻的绳索，第一位慕名而来的读者，是位中年白人男性，衣装得体，面容整洁，应该是这个国家的所谓中产阶级。
“渡边先生，您好。”
他掏出钱包，将一张二十美金钞票投入钱箱，渡边枫问过他的名字后，在扉页签下对方的姓名和问候语，这一套动作他在《雪国》的签售会上就练熟了，全程只用了十秒钟，下一个。
老麦克进场后盯着那位年轻貌美的金发少女，手一直伸在怀里，现场里维持秩序的普通黑人保安察觉不到这人的危险性，或许下班路上看到这种大冬天还穿网格袜露胸前深沟的双马尾白人少女还会吹吹口哨，可不止一次死里逃生的老麦克明白，在玛丽美艳动人的俏脸下，潜藏着多大的危险。
她是杀手吗？来杀谁的？
老麦克一个月八千美金的工资可不是白领的，关键时刻他必须负起安全责任，这次他要保护的人，是已经化身无情高效率签名机器的渡边枫，随带加上旁边递书的希克主编。
一张二十美金上的杰克逊头像或平整或皱起，被投进纸糊的钱箱中，来现场购书的人群黑色人种成分极少，有也是黑皮白心的中产阶级人士，因此不用担心有被零元购的风险。
“麻烦签个名吧，大作家。”
昨天性感的黑礼服女士摇身一变，成了扎起挑染双马尾的叛逆风格少女，嘴里不停咬着口香糖，偶尔吹一个险些炸开的泡泡，从胸前的沟壑深处抽出一张带着体温的二十美金，当着渡边枫的面扔进钱箱。
是她？胆子可真大。
渡边枫觉察到这人就是昨天酒店走廊里遇上的黑礼服女士，结合早上警察的话，那位失踪的倒霉蛋不是绑架就是被杀害，作案人居然只隔了一天，就敢出现在自己这个唯一目击者面前。
“这位女士，你的名字是？”
渡边枫不假思索地问，抬头和玛丽湛蓝如湖水的双眼对视上，那精致小巧到巴掌大小的俏脸浮起笑容，她开口说：“玛丽，就写祝美丽可爱的玛丽小姐，一直年轻好了。”
渡边枫在书的扉页写下祝福语和玛丽这个名字，不管对方干了什么，至少人家刚刚花了钱买了自己的书，现场购书的人大多数都是中年人和老人，像玛丽这样养眼的很少见，甚至于独一份。
“昨晚睡得还好吗？女士。”
鬼使神差的，渡边枫脱口而出一句问候，玛丽把签过名的《老人与海》夹在腋下，颇有深意地微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转身离开现场。
他居然能认出我，不简单。
玛丽瞥见蓄势待发的老麦克，吹起一个泡泡，摇曳着苗条地身姿渐行渐远。
老麦克将手从怀里抽出来，饱经风霜的脸，没有多余的表情，如同雕塑。
“麦克先生，还剩一本，送您了。”
下午签售会结束后，渡边枫递给老麦克一本《老人与海》，照例也签上自己的笔名和祝福语，无偿送给了他。
深夜里，老麦克目送渡边枫回到酒店，开着一辆临时‘借’来的丰田SUV，停在一座废弃的郊外加油站外边几百米处。
这地方四下无人，是纽约黑警们和地下黑帮交易的固定场所，他儿子出事前同一辆警车上的两名警察，应该会在今晚和墨西哥帮派分润现金，这笔金是给全体纽约黑警的，老麦克以前也经常拿。
他儿子的死，据他两年时间的漫长调查，与墨西哥帮派和黑警交易时被他儿子当场撞见有关，那条年轻的生命，枯萎在这片土地，二十六岁终。
老麦克熄灭引擎与车灯，在车上用应急灯的微弱光线，翻开渡边枫送他的书，封面上的老人看上去和他一样固执倔强，对生活中的困难危机从不妥协。
加勒比的海上，孤舟漂流着，身心俱疲的老渔夫与一条大鱼从白天搏斗到黑夜，引来成群的鲨鱼，最终一无所获地回到出发地。
看上去，老渔夫失去了一条能卖上好价钱的大鱼，但读这本书的人，却能从渡边枫专家级中后期不逊于原着的文字中，收获到难能可贵的精神。
《老人与海》的英文版仅有不到三万个单词，老麦克很快看过一遍，将它小心地收起，打算以后再多看几回，这是本需要反复体会的小说。
远处废弃的加油站倒映在后视镜里，两辆破旧的二手皮卡停下，从上面走下一共五个人，都是墨西哥裔。
老麦克的车隐藏在六百码之外的夜色里，凭肉眼是看不出它存在的痕迹的，他下了车，打开车的后备箱。
后备箱里有支m700雷明顿栓动狙击步枪，老麦克先是穿戴好旁边的美军制式防弹胸挂，戴好凯夫拉头盔，头盔上的四眼夜视仪能提供良好的夜间视野，这一套装备哪怕在米国也是严禁管制品。
给m700狙击步枪拧上粗长的消声器，老麦克选择附近提前踩点过的一处高坡趴下，在越南的那几年，他可没有这么方便的高科技装备，学会这点上与时俱进也算他这个老顽固难得的妥协了。
“距离580码，风速二级，西北偏北。”
用测距仪得出此时的数据，狙击镜中清晰可见一辆涂着‘NYpd’黑白涂装的道奇野马停下，从车上走下两名警察，和记忆中完全一致。
老麦克深呼吸一口气，屏气凝神稳住轻微晃动的狙击镜十字刻线，他使用的是m61型7.62毫米高速穿甲弹，只要扣动扳机，半秒内就能击中目标。
“砰！”
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第一枪打在其中一个警察背上，废弃加油站的人还未来得及反应，老麦克拉动枪栓，又是一枪。
墨西哥黑帮的一名成员脑袋炸开了花，血和黄白之物溅到周围人的身上，他们明白过来，这是有人在狙击他们。
老麦克冷冷地注视这些慌了神的人渣，从地上起身，一步步接近废弃的加油站。
有名光头黑帮成员拉开皮卡车门，打算冒险开车冲出去，老麦克站定身体，举枪射击，皮卡车的驾驶室血花四溅。
还剩四个。
心中计算着猎物的数量，老麦克绕了一个角度，视线里出现两名紧挨着另一辆皮卡，正在打电话救援的黑帮成员。
这些人几乎无恶不作，老麦克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瞄准、射击，一发子弹同时穿过两个人的身体。
两个，就快结束了。
老麦克的m700狙击步枪里还剩两发子弹，他拉动枪栓，闭锁机构弹出滚烫的空弹壳，掉在地上，老麦克弯下腰，将它捡起收好。
最后一个黑帮成员快要崩溃了，哪怕在枪战每一天的米国，他们也少有能遇上这种冷静精准的狙击手射杀，平日里外表凶狠的黑帮成员扔下枪，失去理智的向旷野奔去，等候这人的是一声枪声，命中他的腿部，随后枪又响了一声，距离更近了。
劳伦斯警长手里握着格洛克17型手枪，听着这两声枪响，在他的身侧地上，自己的搭档从刚开始的小声求救，到这时候已然悄无声息，褐红色的血淌到他马丁靴边，浸湿了干燥的靴底。
究竟是什么干的？他一定很熟悉我们NYpd的黑警业务，不会是同行吧？
劳伦斯还有半年就可以退休回家养老了，带着他这几十年来勤勤恳恳手染血腥赚来的几百万美金，他是个足够出色、冷静的警长，不然也无法在黑警身份下混到现在。
透过警车的后视镜，劳伦斯得到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