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地摊文与麻了
“什么？”
“沙州光复？”
徐德龙和杜老九两个人声音高八度，他二人直到此时方才察觉到先前李明晨与自家主母的对话里包含的惊天讯息，登时就激动无比。
然而刚刚吼出这两句话，两个人脸色立刻就变了，那杜老九还掩耳盗铃一般将嘴捂住，一张憨厚的脸上满是说漏了嘴的惊恐。
李明晨也被唬得一跳，连忙就是一个纵身，灵巧地蹲在门背后，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一双耳朵简直就是贴着门在听。徐德龙和杜老九自知做错了事，也是二脸紧张的盯着李明晨，恨不得气都不喘了。
良久，李明晨终于确定门外无人知晓，终于松了口气，回头一看，小谭笑嘻嘻的看着他们，脸上笑意丝毫没有掩藏。
李明晨毕竟是江湖上有名的角色，略一思索，连忙朝着小谭一拱手，语气里带上了些恭维式的夸张：“啊呀，还是弟妹想得周到，原来你来时就布下了元气结界，这房子是包住了，外界是听不到咱们对话的。这等修为，我是办不到的了，着实是佩服得紧。弟妹啊，小鱼有你这等贤内助，不知哪里修来的福分，我是羡慕得紧呐。”
李明晨何等精明的人物，他早就把小谭的性子摸透了。这姑娘有仇必报，有气当场就撒，常常是没有坏心，却偏偏惹得人记恨，偏偏她又有上好家世和出众艺业，因而一旦和人起了冲突，又常常不会吃亏。久而久之之下，小谭的脾气就有些向暴躁老姐发展的趋势了。和这样性子的人打交道，得顺着毛捋，是以他专拣谭女侠爱听的说，时时刻刻都在暗提“喻超白”，为的就是搞好关系。
这也非是李明晨油腔滑调，他此来是有目的的，这位谭女侠是他眼下认识的最厉害的高手，平素见了，一口一个“大哥”的叫他，想是承他的情的，放着这样一个高手不去争取，那才叫脑子有病。
更何况李明晨还清楚，这位谭姑娘是一心想与喻超白双宿双飞的，那日强替徐德龙人等出头、打伤金云鄂，便是明证。近些时日他三不五时前来，察言观色间就发觉那徐德龙等人对于这位未来的主母，极为尊重礼待，隐隐间便以小谭为首的模样……这岂不是说明，只要拉拢了小谭，徐德龙一伙五十多个人，就全都可以收入帐下？
这也是他此番专程来此的缘故。
在李明晨看来，兵贵精不贵多，有这五十多个入了阶的护卫，比寻常一二百人可要厉害太多了。
想通了此节，他的吹捧就颇为卖力了。
果不其然，他这么一通吹捧，小谭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脸蛋红扑扑的，显得很是受用。朝李明晨露出了一个微笑，小谭姑娘略带矜持地说道：“这不过是顺手为之的小事，李大哥太客气啦。老徐他们大路一些，其实是没有坏心的。沙州光复，人人都喜欢呢，只可惜咱们暂且不能将这事宣扬出去，他们一时忍不住，这才说漏了嘴，你莫要怪罪他们。”
嚯，这一番话说出口，李明晨听得心里乐开了花：这姑娘真是一心站在喻超白那一边了，这也是极好的，徐德龙一伙收了喻超白的买命钱，手里又有人命，于外又开罪了金云鄂，这护卫、走镖一行算是走到头了，确实是只有投喻超白方是出路。只要赚了这五十多人，再联系一些老兄弟，何愁大业不成！
想到这里，李明晨清了清嗓子，连忙招呼徐德龙、杜老九等人来坐。徐德龙脸色讪讪的，杜老九还一拍脑门，冲着小谭一拱手：“老板娘做事周到，我杜老九保证不再犯了。”
小谭浅浅一笑：“杜九哥是厚道人，你的话，我是信的。”
杜老九一脸憨厚地笑了笑，不答话了，显然是对小谭颇为信任。
李明晨念头一转，突然发觉这位“弟妹”似乎并非面上所见那般简单。不过这也不打紧，小谭的人品还是不错的，有些心机也不是坏事。他也不管这些，连忙说道：“弟妹既然知道沙州光复的消息，想必小青已与我师父取得过联系，眼下有哪些重要讯息，还得弟妹来说，我却是不懂兽语的。”
小谭点了点头，说道：“尊师带来的情报非常紧要，他已得知沙州光复的部分确凿消息，小青来说，我来翻译。”
小青鸟于是飞下肩头，在桌上蹦蹦跳跳，“啾啾”地叫起来。
随着它的叫声，小谭一句一句把龙树和尚便笺上的内容翻译出来：
“沙州确乎已然光复，传闻当日阴云不绝，有明黄色神龙盘旋天穹……”
第一句翻译完，小青鸟继续啼叫，小谭的眉头却极细微地挑了挑，眼中一丝惊讶一闪而过，旋即很快就被掩饰，但却被李明晨捕捉到了。
“啾啾，啾啾，啾……”
小青鸟的啼叫依旧不停，小谭垂下头去，眉头微蹙，似乎是在咀嚼着这一句应当如何翻译。徐德龙和杜老九不疑有他，专心等她翻译，李明晨却越发觉得不对，但他想了想，最终没有开口。
他看得出来，小谭这是感到了意外，除此之外，甚至还有一丝慌乱，因此才需要垂下头去作为掩饰。
他心中浮起一个疑惑的念头：明黄色神龙虽然听起来有些怪力乱神，但他们修行者都是晓得这里面的门道的。一些异类修行者本就会尝试着朝传说中的物种进化，到了尽头，自然也就与神话生物极为相似。这本不当奇怪，起码李明晨这样半路出家的修行者都是知道的，算作修行界的常识一类，但小谭为何会感到意外和慌乱呢？
正自疑惑之际，小谭的第二句翻译传入耳中：
“白塔寺被义军攻破，其时有父王天神降临凡尘，被一少年英雄当空击破……”
这一句莫说是小谭了，李明晨在内的几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父王天神临凡也就罢了，有前面神龙降世的讯息打底，倒不是完全无法接受，但这后半句的信息量，就实在令人感到惊惧了。且不论沙州当日是否真的降临了父王天神，以李明晨之见，那父王天神很有可能是高阶的术法所化，只是实力异常惊人而已。可纵然那是个装神弄鬼的假货，这个击破它的少年英雄却仍旧是了不得。
李明晨平生所见的高手里，二师父龙象和尚的实力最强，排其次的，便是眼前这位弟妹了。
小谭姑娘顶多有十八九岁年纪，修为却已达到了罡境，在李明晨看来，这已经是天纵奇才了，说小谭是少年英雄、巾帼英豪，李明晨是认的。可这个沙州的少年英豪，那是什么来头？
这件事可是非同寻常，人打败了神，而且是夏人打败了父王天神！
这其中的意义何等之大？
更加令人吃惊的消息还在后头，小谭继续翻译道：
“光复沙洲的义军个个铜头铁臂，不下千人之众……”
铜头铁臂？
李明晨瞪大了眼睛，赶紧叫停：“打住打住！”
徐德龙也有些绷不住了：“啥玩意儿？”
杜老九更是直接，这家伙一拍脑门，非常直接地说：“李兄弟，你师父这消息从哪得来的？”
啊这。
李明晨张了张口，很想告诉他们，他的师父并不是修行者。可话到嘴边，他感觉怎么了说不出来。
其实不怪他们叫嚷，就连小谭也翻译不下去了。她感觉李明晨的师父满嘴跑马车，铜头铁臂都来了，毫无疑问，光复沙州的定是人类，可人类分明是血肉之躯，怎么能够是铜头铁臂的？
察觉到小谭眼里的不明神色，李明晨连忙解释：“我师父不是修行者！再者说，这……修行门类里，不是也有傀儡一道么！”
傀儡……
小谭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看了一眼自己的第二元神。
在她的视线里，第二元神就如一个忠厚老仆，默默站在门后，静候着她的吩咐。
这门后尽忠职守、不发出一点声音的家伙，不正是金刚妖制成的第二元神么？
傀儡一脉，底层逻辑与这二元神的法门是相通的。只不过第二元神因需要分化部分元神，故此更加如指臂使，与第二个身体一般无二，练到高深处，还可补全元神方面的缺陷，成为世另我一般的存在。
这傀儡一脉，说来说去，其实就是将这第二元神所需材料要求降低，操作手法简化，达到数量增加的目的。这一门术法，也是高深无比、威力惊人，但练到深处，却是极难。原因也很简单，人的精力是有限的，那些傀儡与施术者的视野可是相通的，上千台，那信息量都能把一个高阶修士的大脑憋爆炸了！
这也是修行界的常识，故此杜老九不由听得直摇头：“纵然如你所说，那铜头铁臂之人，其实是傀儡，可是上千台……”
他一边说一边摇头，满脸的不信任。
李明晨急了：“虚境高手，莫非做不到么？”
这时小谭点了点头，说：“这一点我赞同，假如都能出现神龙、父王天神、那么出现虚境高手也不稀奇……”
徐德龙表示不信服：“就算有高手能够操控，可这是上千台钢铁的傀儡。一台铁傀儡起码得一两千斤，一千台该是多少？这么多铁，这位高人又从哪里得到呢？”
“……”
李明晨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虚境高手的确是厉害无比，但他们也没本事搞到这么多钢铁……这起码也得是百万斤铁，以大夏目前一年的产铁，顶多也只五千多万斤，陇右一道，又能产出多少？
这么多的钢铁，若是虚境高人自己开采，那当然也很快就能搞到。可是这等陆地神仙一般的人物，搞这么多钢铁，炼出来的钢铁傀儡却只用于对凡人的战争——他们图什么？
正常情况下，虚境高人只要愿意，他们只要一句话，漫说沙州，整个陇右都可以是他们的！
放着好好的领主不当，偏偏要费劲巴拉组织军队，率领人打生打死的……这是图什么？
莫非为了人文情怀？
李明晨没话讲了。
他觉得他师父不会坑他，但这些情报听起来要多扯有多扯，满纸怪力乱神，整个就是地摊文学大集合嘛……
几个家伙就这么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曾料到，李明晨的师父就传来这么些“情报”。
碍于传情报的人是李明晨的师父，杜老九很是理解地拍了拍李明晨的肩膀，一副“没关系”的鼓励神色。
不过那眼神怎么看，怎么像是同情……
气氛一时沉默了。
良久，小谭清了清嗓子，很勉强地说道：“无论如何，沙州光复这件事总应当是真的。否则的话……”
否则的话，李明晨和他师父完全就是俩傻子……
李明晨感到自己彻底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