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祭?
云晚晚的大脑一片空白,她傻傻地看着跪在地上,状若疯魔的夜阑,一时间竟忘了周围的一切。
“献祭……是什么意思?”她的声音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夜阑猛地抬起头,那双赤红的凤眸里燃烧着最后的,疯狂的希望,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要用我的魔源,我的根本,为她重燃生机!”
魔源!
那是一个魔修的根本,其重要性,等同于仙修的本源道果!
一旦献祭,轻则修为尽废,沦为凡人;重则神魂俱灭,永不超生!
夜阑他……他竟然要为了师姐,做到这个地步!
云晚晚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捶了一下,又酸又胀。
“嫂嫂,我哥被你身体里那个……那个存在救了回来,虽然昏迷不醒,但命是保住了。”夜阑的语速快得惊人,生怕慢一秒,连最后的机会都会失去。
“但清寒不一样!她体内没有那种力量护着,玄清那老东西的余威,已经彻底震碎了她的生机!现在,她就是一具……一具还有温度的尸体!”
说到最后几个字,夜阑的声音再次哽咽,这个桀骜不驯的魔尊,此刻卑微得像个乞丐。
“只有用我的魔源,以精血为引,强行在她体内点燃一簇生命之火,才能吊住她最后一缕神魂!这是唯一的办法!”
他死死地盯着云晚晚,那眼神像是在看救世的菩萨。
“但是这个过程,我不能被打扰,会变得比凡人还要脆弱!而我哥和她,现在也都是砧板上的鱼肉,毫无反抗之力!”
他的目光,艰难地转向了那嘶吼声传来的方向,脸上的肌肉因为恐惧和决绝而扭曲着。
“那头炼狱血魔,是这片血色荒原的霸主,仙圣级别的修为!它马上就要到了!”
“嫂嫂!现在这里,只有你!只有你能护着我们!”
仙圣!
云晚晚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她是什么修为?
在那个“她”苏醒之前,她只是个连仙力都控制不好的小仙王。虽然此刻,她能感觉到体内充盈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到让她心悸的力量,甚至隐隐触摸到了仙王巅峰的壁障,可那又怎么样?
仙圣可比她高了一个境界!
这中间隔着的是普通仙人无数年都无法跨越的天堑!
让她一个仙王巅峰,去对抗一头仙圣级别的魔物?
这和让一只蚂蚁去拦住一头狂奔的大象有什么区别?
会死的!
绝对会死的!
她下意识地想要摇头,想要说“我做不到”,想要拉着夫君,不,哪怕是自己一个人,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求生的本能,像无数只冰冷的小手,抓挠着她的心脏。
可她的目光,却不受控制地,落在了夜阑怀中,那个安静得没有一丝生气的身影上。
是师姐。
是那个从小把她护在身后,为她遮风挡雨,就算飞升仙界,也第一时间来找她,宁愿对抗整个九霄仙宫,也要为她讨回公道的师姐。
而自己呢?
在那个恐怖的“她”出现后,在夫君生死未卜的巨大惊惧中,自己竟然……把师姐给忘了。
如果不是夜阑提醒,她甚至都没有发现,师姐已经……
一股难以言喻的愧疚与心痛,像是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恐惧和退缩。
她怎么能逃?
如果今天死在这里的是自己,师姐会逃吗?
她不会。
她只会拔出她的剑,用她的生命,为自己劈开一条生路。
云晚晚的眼泪,无声地滑落,滴落在怀中君无尘冰冷的衣袍上。
她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息带着硫磺和血腥的味道,呛得她肺腑生疼,却也让她那颗颤抖的心,一点点地,沉静下来。
她抬起头,对上了夜阑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她的声音,还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但每一个字,却又清晰无比。
“好。”
“我答应你。”
夜阑整个人都愣住了,他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娇小的,哭得眼睛红肿,看起来随时都会被一阵风吹倒的女子,看着她那双含着泪,却透着一股从未有过的倔强的杏眼。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只会躲在君无尘身后的小哭包。
“嫂嫂……”夜阑的声音嘶哑,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了一个动作。
他抱着云清寒,对着云晚晚,重重地,磕了第三个头。
“吼——!!!”
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再次传来,这一次,近在咫尺!
伴随着嘶吼,一股腥风扑面而来,那股庞大而邪恶的气息,如同一座大山,狠狠压在了云晚晚的神魂之上,让她几欲作呕。
“来不及了!快!”夜阑嘶吼一声,立刻盘膝坐下,将云清寒平放在自己的身前。
他咬破舌尖,一口紫黑色的魔尊精血,喷在了云清寒的眉心!
“以我魔源,燃汝生机!血为引,魂为契!起!”
他双手飞速结印,周身的魔气不再是涌入,而是开始疯狂地向外宣泄,化作无数黑色的符文,萦绕着他和云清寒,形成了一个诡异而玄奥的阵法。
夜阑的气息,以一种恐怖的速度,飞快地衰败下去。
云晚晚知道,没有时间了。
她将君无尘小心翼翼地安置在夜阑的身后,然后,猛地站起身,转过身,独自一人,面向那恐怖气息传来的方向。
她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学着记忆中师姐的样子,努力挺直了自己纤弱的脊梁。
“轰!”
“轰!”
“轰!”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每一步,都让大地龟裂,让空间震颤。
一个庞大到遮天蔽日的黑影,终于出现在了地平线的尽头。
那是一头……根本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怪物。
它有着巨猿般的轮廓,身高足有百丈,浑身没有皮肤,只有虬结的、如同被剥了皮的暗红色肌肉,无数根粗大的血管在体表下搏动,流淌着岩浆般的液体。
它的脑袋上,没有五官,只有一只巨大无比的,占据了半张脸的独眼,那眼球是纯粹的血红色,里面燃烧着最原始的饥渴与疯狂。
而在它的胸膛处,则裂开了一张恐怖的巨口,里面没有牙齿,只有一圈圈如同绞肉机般的,不断旋转的角质层利刃。
炼狱血魔!
它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在了云晚晚身后,那个气息虽然衰弱,却散发着致命诱惑的君无尘身上。
那是神血的味道!
对它这种魔物来说,是无上的补品!
“吼!!!”
血魔发出一声贪婪的咆哮,迈开大步,直接朝着云晚晚冲了过来!
那一瞬间,云晚晚感觉自己的神魂都要被那股凶煞之气给撕碎了。
她的双腿在疯狂地打颤,牙齿磕碰得咯咯作响。
她想跑。
这个念头像疯草一样在脑海里滋生。
可是,她的脚下,像是生了根一样,一步也挪不动。
她的身后,是她的师姐,是她的夫君,是那个跪下来求她的夜阑。
她不能退。
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云晚晚紧紧地咬着下唇,直到尝到了一丝血腥味。
她闭上了眼睛。
识海深处,那股属于“她”的,残留的混沌之力,被她以一种近乎野蛮的方式,疯狂地调动起来!
她不知道该怎么用,也不知道该怎么施展。
她只是学着记忆里,那个“她”的样子,抬起了自己纤细白皙的小手。
然后,对着那头狂奔而来,足以一脚踩碎一座山脉的炼狱血魔。
遥遥地,一巴掌扇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