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压抑着剧痛的呻吟，在死寂的暗红色荒原上，显得格外突兀。
云晚晚被这声音惊得一个激灵，她猛地回头，循声望去。
是夜阑。
他正靠着一块被砸碎的巨石，一手捂着塌陷下去的胸口，剧烈地咳嗽着，每一声都带着血沫。
云晚晚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可紧接着，她就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这片天地间，那些浓郁到化为实质的暗红色魔气，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疯狂地朝着夜阑的身体里倒灌进去！
随着魔气的涌入，夜阑那张原本惨白的脸，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些许血色。
他胸口那可怖的伤势，虽然没有立刻复原，但流血却止住了，翻涌的气息也渐渐平稳下来。
这里是魔界。
是他的主场。
夜阑缓了好一会儿，才撑着石头，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环顾四周，当他看到这片龟裂的大地和暗红色的天空时，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什么。
他那双狭长的凤眸，迅速扫过全场。
当他看到被云晚晚小心翼翼抱在怀里，虽然昏迷不醒，但面色已经不再是死灰，反而透着一丝安详的君无尘时，那颗高悬的心，总算是落下了一半。
“呼……吓死本尊了。”他长出了一口气，声音依旧沙哑，但那股桀骜不驯的劲儿又回来了几分，“还以为我哥真要被那老东西给打没了。”
他迈开步子，刚想走过去看看情况，眼角的余光，却瞥到了不远处，那个倒在尘埃里，一动不动的清冷身影。
夜阑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他脸上的那点轻松与调侃，瞬间凝固。
下一刻，他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瞳孔剧烈地收缩起来。
云清寒。
她就那么静静地躺在那里，身上那件素净的白衣沾满了尘土，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发髻散乱开来，几缕青丝贴在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上，那双总是清冷如霜雪的眼眸，此刻紧紧闭着。
没有呼吸。
没有心跳。
仿佛一尊被摔碎的，绝美的琉璃雕像。
“娘子？”
夜阑的声音，在发颤。
他脸上所有的血色，在这一瞬间，褪得一干二净，比刚才被玄清上尊重创时，还要惨白。
“轰”的一声，他的脑子炸开了。
他什么都顾不上了，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动作笨拙又慌乱，甚至因为太过急切，被地上的碎石绊了一下，狠狠摔在地上。
他顾不上疼，手脚并用地爬到云清寒的身边，伸出手，想要去碰她，可那只手却在半空中剧烈地颤抖着，根本不敢落下。
“你……你醒醒……”
他试探着，去探她的鼻息。
一片冰凉。
他又慌忙去抓她的手腕，想要探查她的脉搏。
死一般的沉寂。
“不……不会的……”夜阑的眼眶，瞬间就红了，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逼疯的恐惧。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赤红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全场唯一清醒的，抱着君无尘的云晚晚。
他想起了那个两巴掌扇飞玄清上尊，一拳将其重创的，恐怖的“她”。
“嫂嫂！”
夜阑嘶吼着，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他踉跄着冲到云晚晚面前，“噗通”一声，这个威震三界的魔尊，就这么直挺挺地，跪在了她的面前！
“求你！求你救救她！”
他死死抓着云晚晚的裙角，额头重重地磕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你那么厉害！你连我哥都能救回来！你也一定能救她的，对不对？”
“求求你了！只要你能救她，我夜阑这条命就是你的！我给你当牛做马！我什么都愿意做！”
他语无伦次，颠三倒四，哪里还有半分魔尊的威严与桀骜。
他只是一个，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即将死去，却无能为力的，可怜虫。
云晚晚被他这副模样吓懵了。
她呆呆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哭得像个孩子的夜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气息虽然微弱，但确实还活着的夫君。
师姐……
她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喘不过气。
刚才她所有的心神，都在夫君身上，竟然……竟然把师姐给忘了！
一股巨大的恐慌与自责，瞬间将她淹没。
“师姐！”
她惊叫一声，也顾不上君无尘了，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在地上，然后连滚带爬地扑到云清寒的身边。
“师姐！你醒醒啊！你别吓我！”
云晚晚的小手颤抖着，抚上云清寒冰凉的脸颊。
那刺骨的寒意，让她浑身发抖。
“对！对！”云晚晚猛地想起了什么，她抬起头，看向跪在一旁，满脸希冀望着她的夜阑，“她！她可以救！一定可以的！”
云晚晚闭上眼睛，拼命地在自己的识海中呐喊。
‘快出来！’
‘你快出来啊！救救我师姐！她要死了！’
‘我求求你了！只要你肯救她，我……我以后都听你的！’
她疯狂地呼唤着，许下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兑现的承诺。
然而。
识海深处，一片死寂。
那片原本被灰白色混沌之力笼罩的核心，此刻，空空荡荡，只剩下一片虚无的沉寂，和一股挥之不去的，极致的疲惫感。
仿佛一个耗尽了所有力气的人，陷入了最深沉的睡眠。
任凭云晚晚如何呼喊，如何哀求，都没有半点回应。
没有了……
那个无所不能的“她”，真的睡着了。
云晚晚的身体，一点点地，软了下去。
她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面前云清寒那张毫无生气的脸，又看了看旁边夜阑那双从充满希冀，到一点点变得绝望、空洞的赤红色眼眸。
一股前所未有的，彻头彻尾的无助与寒意，从她的脚底，直冲天灵盖。
她完了。
她们，全都完了。
云晚晚张了张嘴，想要告诉夜阑这个残酷的事实，可那几个字，却像是被巨石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就在这片绝望的死寂之中。
“吼——！！！”
一声仿佛能撕裂天地的恐怖嘶吼，毫无预兆地，从远方传来！
那声音里蕴含的暴虐与饥渴，让这片龟裂的大地都随之震颤！
夜阑猛地抬头，他脸上的绝望瞬间被一股身为魔尊的警惕与狠厉所取代。
“不好！”他失声喊道，“是炼狱血魔！它被我哥的神血味道吸引过来了！”
云晚晚不懂什么是炼狱血魔。
但她能感觉到，一股庞大到让她神魂都在颤栗的恐怖气息，正在飞速接近！
夜阑挣扎着站起来，将云清寒打横抱起，护在怀里，他看着还傻愣愣跪在地上的云晚晚，和旁边昏迷不醒的君无尘，眼中闪过一抹决绝的疯狂。
“嫂嫂！你听我说！”
他语速极快，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能救云清寒！也只有这个办法，能让我们活下去！”
夜阑赤红的眼眸，死死地盯着云晚晚，一字一顿地说道。
“献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