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谷幕坐上了老陈的车，后面果然跟着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
车子驶出别墅区，开往附近一条还算繁华的商业街。
久违地看到车水马龙和闪烁的霓虹，谷幕摇下车窗，让微凉的晚风吹在脸上，感觉胸口的郁气散了一些。
她没什么购物的欲望，只是沿着街道慢慢走着，感受着人群和生活的气息。
两个穿着便装的男人不远不近地跟着她，老陈的车也缓缓跟在后面。
走了一段，谷幕拐进了一条相对安静些的支路，这边有一些特色小店和咖啡馆，人少一些。
她只是想透透气，避开主干道的嘈杂。
她刚刚经过一个两楼之间堆放着杂物和垃圾桶的暗巷口，一阵极其轻微的闷响声，带着一股淡淡的铁锈味，顺着风飘了出来。
谷幕脚步一顿，下意识地朝巷子里瞥了一眼。
巷子深处没有路灯，光线昏暗。
但借着远处霓虹的余光，她清晰地看到了里面的景象。
一个瘦削高挑的身影背对着巷口站着，脚下似乎踩着……两个人形的物体。
一动不动。
慢条斯理地蹲下身，伸手在那两个躺着的男人身上摸索了一下，翻出了什么证件之类的东西，凑到眼前随意瞥了一眼，然后像是嫌弃什么脏东西似的，手指轻轻一松，证件掉在了血泊里。
然后，她似乎听到了谷幕的脚步声，极其缓慢地转过了身。
昏暗的光线勾勒出她清晰的下颌线和略显凌乱的头发。
是年颜。
而她脚下，确实是两个人，穿着深色衣服，以不自然的姿势瘫倒在地，身下有一滩深色正在缓慢扩大的液体。
她空气中那股铁锈味，正是浓重的血腥气。
年颜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显得有些寡淡。
她看着突然出现在巷口的谷幕，眼神里先是极淡的意外，然后是饶有兴味的打量。
她眯起了眼睛，嘴角微微向上扯了一下，更像是一种看到了有趣的东西。
“嗨，”年颜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巷子里显得格外清晰，有些沙哑，“毛悦的朋友。”
没有迟钝，也没有含糊。
她轻轻踢了踢脚下其中一个已经毫无声息的人体，像在踢开一块挡路的石头。
“真是的。”她歪了歪头，目光落在谷幕瞬间煞白的脸上，语气玩味，“怎么被你发现了。”
谷幕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她瞪着巷子里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又看了看她脚下那两个生死不明大概率就死了的人，最后目光疯狂地在年颜周围搜寻。
毛悦呢？！
毛悦不在这里！
一个可怕的念头刺入她的脑海。
难道……年颜清醒了？
或者根本就没傻过？
她把毛悦……杀了？
眼前这两个，是暗鸦的人，还是……别的什么人？
巨大的震惊和恐惧让谷幕僵在原地，喉咙发紧，几乎发不出声音。
她身后的两个保镖似乎察觉到了异常，正在快步靠近。
年颜注意到了靠近的保镖，但她毫不在意，只是看着谷幕，那双惯是空洞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反着巷口微弱的光。
“毛悦呢？”谷幕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声音嘶哑，“你把她怎么了？！”
年颜闻言，眉梢挑了挑。
她看着谷幕那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眼底的兴味更浓了。
她没有回答谷幕的问题，反而向前走了一步，跨过脚下的障碍物，朝着巷口走来。
她身上还穿着那件不太合身的外套，上面沾了些深色的污渍。
随着她的靠近，那股血腥味更加清晰地传来。
谷幕身后的两个保镖已经挡在了她身前，手按在了腰后，警惕地盯着步步逼近的年颜。
年颜在距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了。
她甚至懒得看那两个保镖，目光依旧落在谷幕脸上，像是在欣赏她精彩纷呈的表情。
然后，她缓缓地，对谷幕露出了一个堪称友好，却让谷幕后背寒毛直竖的微笑。
“别紧张，”年颜的声音很平静，“毛悦在家做饭呢。”
在家做饭？！谷幕的大脑宕机了一秒。毛悦出院了？！她伤得那么重！这才几天？！
是了，她一直没拿到手机，看不到毛悦的任何消息。
是自己给毛悦用的细胞修复液……见效这么快吗……
“至于这两个……”
她微微偏头，用下巴指了指身后巷子里的“东西”，语气轻松。
“不长眼的苍蝇而已。我处理一下。”
“你要告诉毛悦吗？”她问，“她会吓到的吧？毕竟……她胆子好像不大。”
谷幕被这轻描淡写的态度弄得心头发寒。
她死死盯着年颜：“你们现在住在哪里？你到底是谁？毛悦到底怎么样了！”
年颜歪了歪头，似乎觉得她这个问题很有趣。
“我？年颜啊。你们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至于住在哪里，秘密。”
她往前走了半步，无视了挡在谷幕身前浑身紧绷的两个保镖，目光越过他们，直直看向谷幕，声音压低了，“不过，多亏了你，毛悦这个名字，现在在我们组织里，可很有名哦。”
谷幕瞳孔骤缩。
她立刻明白了。是她当初在汽修厂为了转移视线，用毛悦的名字顶了锅。
暗鸦真的盯上毛悦了……
谷幕身后的两个保镖感受到了强烈的威胁，两人迅速上前，一左一右将谷幕护在身后，手已经按在了后腰的武器上，浑身肌肉紧绷。
年颜的目光终于从谷幕脸上移开，懒洋洋地扫过这两个如临大敌的保镖。
她非但没有紧张，反而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情景，嘴角那抹笑意更深了。
她甚至微微抬起了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动作随意。
“这两位看起来很讨厌我。”
但她的语气里听不出丝毫害怕。
谷幕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拍了拍前面保镖的肩膀，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你们别这么激动。”
她的声音还有些不稳，但尽量维持着镇定。
她不知道年颜的底细，但眼下显然不是硬碰硬的时候。
年颜见她开口，放下了手，重新插回外套口袋里。
她微微偏头，目光再次落回谷幕脸上，微微弯腰，她比谷幕还要高一些，此刻像是在观察她的反应。
“暗鸦的人，我已经让他们撤走了。”
她忽然说道，“包括那几个还在附近转悠不听话的，也已经走了。”
“至于毛悦……”年颜话锋一转，语气里多了点别样的意味，“她暂时归我了。”
谷幕的心猛地提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年颜向前走了一小步。“等我玩够了，再考虑考虑还给你。”
说完，她直起身，不再看谷幕一眼，转身，朝着巷子深处那一片黑暗走去。
她走得不快，步伐稳健，长腿轻松地迈过横亘在路中央的两具尸体。
昏暗中，高挑瘦削的背影轮廓清晰，淡漠而优雅。
她没有回头，身影很快被巷子的阴影彻底吞噬。
玩？把毛悦当什么了？！
谷幕气血上涌，想追上去质问，想警告她离毛悦远点，但身体却被保镖拦住了。
……
另一边，此刻正在炒菜的毛悦正在嘀咕让那傻子买个盐怎么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