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mt2007年7月21日,复工dAY40(驻扎泉县调查dAY21),上午。
地点:蒙兰市泉县兰泉区兰泉岛离宅
跨过离宅的门槛,前厅的景象彻底铺开——没有预想中的奢华摆设,只有四堵白墙,地面的青石板缝里长着些细草,正中央摆着一张褪色的八仙桌,桌腿缠着半旧的红绸,角落里堆着几个落满灰尘的木箱子。
我们十二个人分散开来,脚步声在空荡的前厅里撞出细碎的回音。我走到八仙桌旁,手指刚碰到桌面,就瞥见桌下藏着个半人高的梨花木箱子,箱子锁扣是黄铜的,和之前阁楼门上的钥匙锁样式相似,只是更小巧些,锁孔里还积着锈。
“箱子上锁了,得找钥匙。”我刚直起身,就听见王思宁在角落喊:“风生!这儿有钥匙!”
众人立刻围过去,只见她蹲在西墙根的木柜旁,手里捏着一把铜钥匙,钥匙柄上没刻字,却带着点湿润的潮气,像是刚从什么地方取出来的。“就压在最底下那个旧瓷瓶下面,藏得还挺深。”
我接过钥匙,走到梨花木箱子前,把钥匙往里一插,轻轻一拧,“咔嗒”一声,锁开了。掀开箱盖的瞬间,一股陈旧的纸张气息涌出来,箱子里没有别的东西,只有一本线装书,蓝布封皮已经泛白,封面上用毛笔写着“兰泉岛记事”四个字,字迹潦草,像是仓促写就。
我把书拿出来,翻开第一页,目光刚扫过几行字,心脏就猛地一沉——纸上罗列着一串名字,每个名字后面都跟着个模糊的日期,而最前面的四个,赫然是我们烂熟于心的——陆楠、章蔡斯、章頔齐、董安利。
这四个名字,正是纸嫁衣案里先后遇害的死者,一个不差,全都清清楚楚地写在这本“记事”里。
韩轩凑过来,手指点在“陆楠”两个字旁边的日期上:“这个日期……是陆楠死前三天。”
骆小乙也皱紧了眉,翻到下一页,后面还有几行空白,只在页脚写着“李某人”三个字,和之前日记本上的字迹一模一样。何居然攥紧了拳头:“这书是谁写的?提前把死者名字记下来,还跟那个‘李某人’有关……难道纸嫁衣案的死者,从一开始就被盯上了?”
金凤莱凑在旁边看,突然指着“章頔齐”的名字:“我记得章頔齐的尸检报告里提过,他死前去过兰泉岛!当时我们以为是巧合,现在看来……他来这儿,是不是就是为了找这本书?”
我合上书,封皮上的“兰泉岛记事”四个字像是烧得人指尖发烫。前厅的风从门缝里钻进来,吹动了桌上的红绸,也吹得书页“哗啦”作响,那四个死者的名字,在昏暗的光线下,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把纸嫁衣案和兰泉岛、和“李某人”、和眼前的离宅,死死地缠在了一起。
我手指还停在书页上,目光却被箱子底部闪着的金属光泽勾了过去——刚才只顾着拿书,竟没注意箱子最底下还压着一把钥匙。
那钥匙比之前开箱子的铜钥匙更长,钥匙柄是方形的,上面刻着繁复的云纹,边缘打磨得光滑,显然是经常使用的样子。“箱子里还有东西。”我伸手把钥匙捡起来,掂了掂,转头看向前厅正前方那扇紧闭的大门——那门比前厅的木门更厚重,门板是深色的,门中央嵌着个黄铜锁孔,尺寸刚好和手里的钥匙对上。
“是开正前方大门的钥匙。”我话音刚落,韩轩已经上前一步,推开了半掩的木门,露出里面的锁孔。我把钥匙插进去,手腕轻轻一转,“咔嗒”一声闷响,锁芯应声而开。
众人跟着我一起推门,厚重的木门缓缓向内打开,一股更浓重的檀香扑面而来。门后不是预想中的小房间,而是一个开阔的大厅——大厅比前厅大了足足三倍,地面铺着整块的青石板,两侧立着八根雕花木柱,柱身上刻着一些根本看不懂的符文。大厅正中央,摆着一个半人高的供桌,供桌上没有香炉,只有一个黑漆漆的牌位,牌位前的烛台里,两根红烛居然还燃着,火苗跳动着,在墙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我往前跨了两步,供桌上的景象终于清晰——那不是单个牌位,而是并排立着四块黑漆木牌,牌位顶端刻着小小的“故”字,下方的字迹用金粉描过,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凑得再近些,心脏猛地一缩——四块牌位上写着的,正是陆楠、章蔡斯、章頔齐、董安利四个人的名字,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和“兰泉岛记事”里的名单一模一样。
牌位前的烛台里,两根红烛烧得正旺,烛泪顺着烛身往下淌,在台面上积了厚厚一层,显然是刚被人点上没多久。王思宁伸手碰了碰烛火旁的桌面,小声说:“是温的,有人比我们先到这儿,还特意给这四个死者立了牌位。”
骆小乙绕到供桌后面,突然指着牌位底座:“你们看,每个牌位下面都刻了字。”我蹲下身,借着烛光细看——陆楠的牌位下刻着“马鸣”,章蔡斯的是“蛙啼”,章頔齐的是“风起”,董安利的则是“叶落”,正是之前阁楼图案里马、蛙的意象,还有些不明所以的词语。
韩轩皱着眉,目光扫过整个大厅:“这不是普通的供桌,更像是个……祭坛。有人把纸嫁衣案的死者请到这儿来‘供奉’,还特意用我们找到的钥匙引我们来看,到底想干什么?”
我盯着那四块牌位,指尖发凉——纸嫁衣案的死者,本该随着泉文娟的落网画上句号,可现在,他们的名字出现在兰泉岛的离宅里,被人立上牌位、点上红烛,这哪里是供奉,更像是一场早就布好的局,等着我们一步步走进来。
我盯着四块牌位出神,余光却扫到大厅正后方的墙面和别处不同——那墙面看着是实心的,却在墙角处留着一道细微的门缝,门和墙面同色,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门缝中央嵌着个和前厅箱子相似的黄铜锁。
“后面还有一扇门。”我伸手敲了敲墙面,传出空洞的回响,“也是锁着的。”
众人刚散开寻找,就听见王思宁的声音从供桌旁传来:“钥匙在这儿!”他手里举着一把铜钥匙,钥匙柄上刻着个小小的“山”字,“藏在供桌最下面的抽屉里,刚才光顾着看牌位,没注意这抽屉是暗格。”
我接过钥匙走到后门处,钥匙刚插进锁孔,就听见“咔嗒”一声轻响,锁开了。推门时没费什么力,门后不是房间,而是一条向下延伸的通道,通道两侧墙上嵌着壁灯,昏黄的光线下能看到地面铺着石阶,石阶上积着薄尘,却有几串新鲜的脚印,顺着通道一直往前。
我们十二个人沿着石阶往下走,通道不算长,走了约莫二十几步,就看到前方透出光亮。快步走过去,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个比大厅更宽敞的石室,石室正前方的石台上,立着一尊半人高的山神雕像。
那雕像用青石雕刻而成,山神头戴尖帽,身披兽皮,手里握着一根木杖,杖头刻着缠绕的蛇形图案,雕像的脸是模糊的,没有五官,只有两道深深的刻痕代替眉眼,透着股说不出的肃穆与诡异。雕像前的石台上,摆着三个空的石碗,碗沿沾着些暗红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迹。
我目光从山神雕像的蛇形杖头移开,脚边石缝里露出的一角黄纸突然吸引了我的注意——那纸不是普通的宣纸,质地粗糙,边缘卷着毛边,像是从什么本子上撕下来的。
我弯腰捡起来,指尖拂去纸上的灰尘,上面的字迹用炭笔写成,有些地方已经晕开,却能清晰看清内容:“蒙汉阵营和隆都阵营分裂”。短短一句话,没有开头,没有结尾,像是一段被截断的记录。
王思宁凑过来,盯着纸上的字皱起眉:“蒙汉阵营?隆都阵营?这两个阵营是什么来头?和兰泉岛有关,还是和纸嫁衣案有关?”何居然蹲下身,手指在石台上敲了敲:“之前查泉县县志时,好像提过早年岛上有两拨人,一拨是本地蒙汉杂居的住户,另一拨是从隆都迁来的商户,当时没在意,难道说的就是这两个阵营?”
骆小乙接过纸,对着壁灯的光仔细看了看:“纸是旧的,炭笔痕迹却不算干,应该是近几年写的。分裂……难道这两个阵营以前是一伙的?因为什么事闹掰了?”
我捏着那张纸,指腹能摸到纸面的粗糙纹理,心里翻起一阵波澜——从“兰泉岛记事”上的死者名单,到供桌上的四块牌位,再到眼前这张写着阵营分裂的纸条,还有那尊诡异的山神雕像,所有线索像是散落的珠子,终于开始有了隐约的串联,而这“蒙汉”与“隆都”两个阵营,显然是串起一切的关键。
我正盯着纸条琢磨,韩亮突然从山神雕像的基座后面钻出来,手里也捏着一张皱巴巴的纸,纸边沾着些泥土:“风生,这儿还有一张!”
我走过去接过,纸上的字迹比之前那张更潦草,像是写字的人手在发抖,内容看得人心里一沉:“我把我的替身关了起来,我的替身冲出房间把她杀死代替她,她因车祸死了。我重生了,李氏姐妹,莲,岚进行分裂。”
“李氏姐妹?莲,岚?”王思宁凑过来看了一眼,刚皱起眉,我就指着“莲”和“岚”两个字,突然反应过来:“不就是李莲和李岚吗?”
这话一出,何居然立刻点头:“对,之前查武林大会的资料时见过这两个人!李莲当年拿了第二十五名,李岚更厉害,是第一名,姐妹俩都是隆都那边的,当时还因为名次差太多被人议论过。”
骆小乙把两张纸摆在一起对比,眉头越皱越紧:“‘替身’、‘杀死代替’、‘重生’……这话说得没头没尾,李莲和李岚分裂,难道就是因为这个所谓的‘替身’?”
我摇了摇头,指尖点在“她因车祸死了”几个字上:“而且得记着,纸嫁衣案和现在这事没关系,别把两条线搅混了。”话虽这么说,心里却犯了嘀咕——李莲、李岚是隆都的,刚才那张纸上写着“蒙汉阵营和隆都阵营分裂”,现在又冒出李氏姐妹因“替身”分裂,这隆都阵营里,到底藏着多少事?
韩轩蹲在雕像旁,突然指了指雕像杖头的蛇形图案:“你们看,这蛇身上好像缠着什么。”我凑过去细看,蛇的鳞片缝隙里,竟刻着极小的“莲”和“岚”两个字,一左一右,像是被蛇紧紧缠在中间。
我捏着那张写着“莲”“岚”的纸,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猛地抬头看向众人,声音里带着点压不住的疑惑:“今天早上的那个李岚是谁?凭什么一口咬定槟榔谷是特别不好的地方?现在她的身份就是一个谜。”
话刚落,我突然想起昨天的事,语气又沉了沉:“你们说,她会不会是为了保护她的侄女李芮?昨天李芮无意间跟我们吵了一架,什么都没说清楚就跑了,她今天早上就特意过来闹,把我们的注意力都引到她身上,不就是想护着李芮吗?”
王思宁摸了摸下巴,顺着我的话往下想:“有道理。昨天李芮吵到一半,眼神慌得很,像是怕说漏什么,今天李岚就来‘撒泼’,一口一个槟榔谷危险,还故意跟我们呛声,说不定就是想让我们别再盯着李芮查。”
何居然皱紧眉:“可李岚是当年武林大会的第一名,按说身份早就公开了,怎么会成谜?今天早上那个跟我们吵的,真的是李岚本人吗?还是……像纸上写的那样,是‘替身’?”
我盯着雕像杖头上的“莲”“岚”二字,指尖发凉:“不管她是真李岚还是假李岚,她护着李芮是真的,刻意抹黑槟榔谷也是真的。这里面肯定藏着事——要么是李芮知道什么不该知道的,要么是槟榔谷里,藏着能牵扯出隆都阵营、甚至李氏姐妹分裂的关键东西。”
我把两张纸条叠好塞进衣兜,盯着山神雕像上的“莲”“岚”二字,突然重重吐了口气,语气里满是费解:“我觉得今天早上李岚说的那些,根本和我们现场查的不一样啊!”
“她说槟榔谷是管制区、年前出过失踪案,结果李队说批文早签了,失踪案是两年前云澜山的旧案;她一口咬定上周有村民往槟榔谷方向失踪,可我们查了半天,兰泉岛的离宅里藏着的是蒙汉、隆都阵营的分裂,是李氏姐妹的‘替身’谜团,半点儿和槟榔谷失踪沾边的线索都没有——她那些话,要么是记混了,要么就是故意编的。”
王思宁点头附和:“而且她刚才在渡口哭着说没失忆,可连云澜山和安崂山都分不清,李芮还说她两年前出过车祸……这里面太乱了,先出去再说。”
我们不再停留,顺着通道往回走,一路穿过大厅、前厅,出了离宅,径直往兰泉岛入口处走。刚靠近入口,就看见李岚趴在铁门旁边,头发乱糟糟的,眼眶还是红的,看见我们过来,她猛地抬起头,声音带着哭腔,又透着股执拗:“为啥锁门?你们凭啥锁门?不能让我进去看看吗?”
铁门是我早上用李队的特批权限锁上的,钥匙还在我兜里。我停下脚步,看着她眼底的红血丝——她不像在装疯卖傻,可早上那些与事实相悖的话,还有离宅里关于“李岚”“替身”的纸条,又让我没法完全相信她。
“批文是李队签的,锁门是按规定执行,兰泉岛现在是调查区域,外人不能进。”我声音沉了沉,“你说你没失忆,没记混地方,可你早上说的失踪案、管制区,全是错的。你到底想进岛看什么?是想看离宅里的牌位,还是想找这两张纸上写的东西?”
我把兜里的纸条掏出来,晃了晃。李岚的目光瞬间钉在纸条上,身体猛地一颤,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只是死死盯着那两张纸,眼泪又开始往下掉。
我把纸条晃了晃的瞬间,李岚的眼神突然就变了——刚才还带着哭腔的执拗,瞬间被一股狠戾取代,她猛地从地上站起来,指着我手里的纸条,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像是要划破空气:“你哪儿来的这个!谁让你们乱翻的!”
这一声大发雷霆,把站在旁边的李芮和刚赶过来的李队都吓了一跳。李芮下意识往李队身后躲了躲,小声喊:“姑姑,你别这样……”李队也皱紧眉头,上前一步按住李岚的胳膊:“岚子!你又闹什么?不是让你在这儿等着吗?”
可李岚根本听不进去,一把甩开李队的手,眼睛死死盯着我手里的纸条,胸口剧烈起伏着,眼泪混着怒意往下掉:“那是我的东西!是我藏起来的!你们凭什么动?凭什么闯进离宅翻我的东西!”
“你的东西?”我挑了挑眉,把纸条捏紧,“离宅里的牌位、山神像,还有这写着‘李岚’‘替身’的纸条,都是你的?你早上拦着我们不让进槟榔谷,闹着要进兰泉岛,就是为了找这些?”
她被我问得一噎,却更激动了,伸手就想抢我手里的纸条:“你别管!把纸条还给我!那是我的事,跟你们ScI没关系!你们滚出去,别再查兰泉岛,别碰我的东西!”
李队见状,脸色沉了下来,伸手死死拽住她的手腕,语气严厉:“够了!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ScI是来查案的,不是来跟你闹的!你再这样,我就只能按纪律办了!”
李岚被李队拽着动弹不得,却还是梗着脖子,眼神通红地瞪着我,声音里带着哭腔,却依旧发狠:“我不管什么纪律!那纸条是我的命!你们不还我,我今天就不挪地儿!”
李芮站在旁边,眼圈也红了,拉着李岚的衣角哽咽:“姑姑,你别闹了……爸爸都说了,ScI是来帮我们的,你这样只会让事情更糟……”可李岚像是没听见,只是死死盯着我手里的纸条,整个人都陷在一种又怒又急的疯狂里,把周围的空气都搅得紧绷起来。
我看着她歇斯底里的样子,心里那点疑虑终于拧成了定论,猛地提高声音,一字一句砸过去:“行了!你根本不是李岚!你是李莲!”
这话像道惊雷,炸得在场的人都僵住了。李岚——不,该叫她李莲——的动作瞬间顿住,伸在半空的手僵了僵,脸色“唰”地白了。
我往前跨了一步,死死盯着她的眼睛,把剩下的话狠狠说出口:“李岚两年前在云澜山下出车祸死了,死的是她,不是你!你懂不懂你现在在干什么啊?你本该是当年武林大会第二十五名的李莲,却顶着李岚的身份活了这么久,还要陷害你那拿了武林大会第一名的姐姐——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不是的……”她猛地后退一步,摇着头,声音开始发颤,刚才的狠戾瞬间崩塌,只剩下慌乱,“我是李岚……我才是李岚……你胡说!莲她……她早就走了……”
“我胡说?”我把手里的纸条拍在旁边的石桌上,指着上面“李氏姐妹,莲,岚进行分裂”的字迹,“这纸上写的‘替身’,就是你吧?当年死的是李岚,你把她的身份抢了,顶着‘李岚’的名字活下来,还故意记混云澜山和安崂山的事,假装失忆,不就是怕有人戳穿你不是真的李岚?”
李队愣在原地,脸色铁青地看着她:“你……你真是李莲?那我妹妹……我妹妹她真的……”
李芮也懵了,眼泪一下子掉下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姑姑……不,你是……莲姑姑?那我岚姑姑……真的死了?你为什么要骗我们这么久?”
“我没有!”她突然尖叫一声,蹲下身抱住头,声音里满是崩溃,“是她自己要去云澜山的!是她非要跟我争第一!车祸……那只是个意外!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想被人比下去……我没陷害她……”
她的话断断续续,却把真相的一角露了出来——两年前的车祸不是意外,武林大会的名次、李氏姐妹的分裂、如今顶着李岚身份的李莲,还有离宅里的牌位与纸条,终于在这一刻,缠成了一团解不开的死结。
我话音刚落,周围瞬间静得能听见海风拍岸的声音。李队僵在原地,伸出去拉李岚的手悬在半空,脸上的严厉和无奈全没了,只剩下彻头彻尾的懵——他盯着蹲在地上崩溃的女人,嘴唇动了好几下,才哑着嗓子问:“你……你真是李莲?那我妹妹……我亲妹妹李岚,她真的在两年前……没了?”
他的声音都在抖,显然完全没料到这个结果——在他眼里,眼前的人是他闹脾气、爱钻牛角尖的亲妹妹李岚,是泉县分局的刑侦科干事,怎么突然就变成了他只在家族聚会上见过几面的、李岚的双胞胎姐姐李莲?
旁边的李芮更是懵得说不出话,她刚才还在拉着“姑姑”的衣角劝她别闹,现在却愣愣地站在原地,眼泪挂在脸上忘了擦,眼神里全是茫然和不敢信。她看看蹲在地上哭的李莲,又看看脸色惨白的父亲,小声地、带着点祈求地问:“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她……她不是姑姑吗?莲姑姑不是早就搬去外地了吗?岚姑姑……岚姑姑真的死了?”
没人回答她的问题。李队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住,像是怕眼前的一切是假的,他伸手想去碰李莲,却又猛地收回手,喉咙滚了滚,最后只憋出一句:“你告诉我……两年前云澜山的车祸,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顶着岚子的名字活这么久?你把我妹妹弄哪儿去了?”
李芮终于反应过来,眼泪一下子涌得更凶,她冲到李莲面前,却不敢碰她,只是哽咽着问:“你骗了我们两年……我一直喊你姑姑,你明明是莲姑姑……你为什么要骗我们?我岚姑姑她……她真的不在了吗?”
父女俩一个站着发懵,一个哭着追问,脸上全是震惊和无措——他们从未怀疑过眼前人的身份,更没想过两年前那场“普通”的车祸里藏着这样的真相,那个他们日日见面、偶尔拌嘴的“李岚”,竟然早就不是本人,而真正的李岚,已经在两年前的车祸里没了踪迹。
蹲在地上的李莲被他们的追问逼得缩了缩,哭声更响,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死死抱着头,像是想把自己藏起来——她这两年顶着别人的身份活着,如今被戳穿,面对最该愧疚的人,只剩下无措的崩溃。
李莲被父女俩的追问逼得浑身发抖,突然猛地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眼神却透着股慌乱的执拗,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对着我连连发问,声音又急又哑:“你凭什么说我是李莲?就凭那两张破纸?你看见车祸了?你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她往前扑了半步,又被李队下意识拦住,却还是梗着脖子喊:“武林大会名次能说明什么?她是第一我是第二十五,就活该被你们认定是我抢了她的身份?那车祸是意外!是她自己要开快车的!我没逼她!”
“还有槟榔谷!”她突然话锋一转,眼神死死盯着我,“你们说我记混了云澜山和安崂山,可上周小周明明跟我说,有村民往槟榔谷方向走丢了!你们为什么说没有?是不是你们故意瞒着?锁门是不是就是为了藏那个山神雕像?”
她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砸过来,语无伦次,却全是她心底最慌的点——既怕我们戳穿她不是李岚的事实,又想抓住自己说过的“证据”证明没撒谎,更怕我们挖出槟榔谷和山神雕像的关联。
李队被她问得一愣,随即脸色更沉:“你别转移话题!先回答我的问题——两年前的车祸到底怎么回事?岚子的尸体呢?你顶着她的名字进分局、过日子,到底安的什么心?”
李芮也止住哭,红着眼眶看着她:“莲姑姑,你别再问别人了,你告诉我,我岚姑姑……她真的不在了吗?你为什么要一直骗我们?”
李莲被父女俩的目光逼得后退,刚才的气势瞬间泄了大半,眼神又开始发懵,嘴唇动了动,却没再提出新的问题,只是喃喃地重复:“我没骗你们……车祸是意外……我不是故意的……”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又蹲回地上,抱着头,只剩下无措的哽咽——她追问了半天,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圆这个已经破了的谎。
我猛地从背包里抽出一份叠得整齐的旧报纸,“啪”地拍在李岚面前的石桌上,报纸边缘的褶皱被风吹得翻飞,头版角落的“云澜山车祸”标题格外刺眼:“行了!别再装了!这个报纸就是解开两年前车祸现场的关键信息——上面写得清清楚楚,出事的那辆车,车主登记的名字,就是李莲!”
我指着报纸上“车主:李莲”的铅字,声音冷得像冰:“你说车祸是意外,说李岚开快车,可车子是你的!你当时就在车上!你还要干什么啊?顶着李岚的身份活了两年,骗了李队父女,现在被戳穿了,还想靠撒泼、提问题蒙混过关?”
李莲的目光死死钉在报纸标题上,整个人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刚才还梗着的脖子一下子垮了,伸手想去碰报纸,指尖却在离纸面一寸的地方停住,微微发抖。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眼泪砸在石桌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李队赶紧凑过去看报纸,当看到“车主李莲”四个字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指着李莲后退一步,指着李莲,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的痛苦:“车子是你的……所以当年在车里的,根本不是岚子一个人,是你!你为什么从来没说过?岚子的死,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
李芮也凑过去看了报纸,眼泪流得更凶,却不再是茫然,而是带着点失望的哽咽:“莲姑姑,报纸都写了……车子是你的,你还要骗我们到什么时候?我岚姑姑的死,是不是你造成的?”
李莲蹲在地上,看着眼前的报纸,又看看李队父女痛苦的脸,终于再也撑不住,双手捂住脸,哭声里满是绝望的承认:“是……车子是我的……当年是我开的车……是我跟她吵了架,没看路……” 断断续续的话,终于顺着眼泪,泄露出了两年前车祸的真相。
我上前一步,盯着蹲在地上崩溃的李莲,语气里没了之前的怒意,只剩一种揭穿真相后的沉定:“行了,别再自欺欺人了,事情到这儿已经一起解决了——根本没有你说的槟榔谷失踪案,那些全是你编的,为的就是拦着我们查兰泉岛,怕我们挖出你顶着李岚身份的秘密!”
我伸手指着她,一字一句说得清楚:“你就是李莲,不是什么李岚!两年前开车的是你,出车祸的也是你,你害死你姐姐李岚,顶着她的身份活了两年,到底有什么用?能把武林大会的第一名变成你的?还是能让你忘了自己撞死人的事实?”
这话像重锤砸在她心上,她猛地抬起头,脸上全是泪,眼神涣散地看着我,嘴里喃喃着“不是我故意的”,却没再反驳“自己是李莲”的事。
我话锋一转,突然想起之前纸条里没头绪的线索,声音陡然一沉:“还有,离宅的纸条里没说清楚,你跟李岚分裂,跟蒙汉、隆都阵营闹掰,背后是不是还有人?那个让你藏纸条、立牌位,甚至让你觉得能靠‘替身’身份瞒天过海的‘李某人’,到底是谁?”
“李某人……”李莲听到这三个字,身体猛地一僵,原本崩溃的哭声瞬间停了,她眼神里闪过一丝恐惧,嘴唇哆嗦着,却半天没说出一个字——刚才还在为身份败露而崩溃,此刻却因为这三个字,硬生生憋住了眼泪,只剩下藏不住的慌乱。
李队也反应过来,上前一步逼问:“李某人?还有别人掺和进来?你把话说清楚!这个人是谁?跟岚子的死、跟兰泉岛的事,到底有什么关系?”
李芮也攥紧了拳头,盯着她:“莲姑姑,都到这份上了,你别再藏了!把那个李某人说出来!”
被我们三个盯着追问,李莲的脸色从惨白变成了青灰,她张了张嘴,却只是发出一阵嘶哑的气音,最后又猛地抱住头,只是这次,她不再哭,只是死死咬着嘴唇,像是宁死也不肯说出“李某人”的身份。
我盯着李莲骤然发白的脸,心里猛地闪过离宅纸条上“李氏姐妹分裂”的字迹,还有武林大会上两人悬殊的名次,一个念头突然清晰——我往前踏了一步,声音笃定得不容置疑:“行了,别憋着了,那个李某人,根本就是你和李岚的师傅!”
这话一出口,李莲的身体像被施了定身咒,猛地停止了颤抖,双手从脸上滑下来,眼神空洞地看着地面,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副模样,哪里是否认,分明是被戳中了最不敢提的隐秘。
李队愣了愣,皱紧眉头追问:“你们的师傅?他掺和你们姐妹的事干什么?岚子的死、你顶着她的身份,难道都是他指使的?”
“肯定是!”我指着李莲,语气更沉,“当年武林大会,李岚是第一,李莲是第二十五,同个师傅教出来的,名次差这么多,心里能没疙瘩?师傅要是偏疼李岚,或者拿名次压李莲,她俩能不分裂?李莲害死李岚后不敢声张,能找的靠山,能帮她瞒天过海顶着身份的,除了她们的师傅,还能有谁?”
李芮也反应过来,眼泪还挂在脸上,语气却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急切:“莲姑姑!你说啊!是不是师傅逼你的?还是他帮你藏了岚姑姑的尸体,帮你改了身份?你别再护着他了!都到这一步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李莲终于有了反应,她缓缓抬起头,眼底布满红血丝,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带着绝望的承认:“是……是师傅……他说……说李岚太傲,眼里没有师门……说我比她听话……车祸后是他帮我处理的现场,帮我换了身份……他让我别声张,说等风头过了,一切都会好的……”
她的话断断续续,却把最后一块拼图补上了——李氏姐妹的分裂,是师傅偏心埋下的祸根;李莲敢顶包身份两年,是师傅在背后撑腰;离宅里的纸条、山神雕像,恐怕也少不了这位“李某人”的影子。
我看着彻底垮掉的李莲,心里只剩一阵发凉:“你师傅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他让你顶着别人的身份活,让你忘了自己害死亲姐姐,你就真的照做?现在好了,身份败露,师傅也藏不住了,你害死李岚,到底换来了什么?换来了两年提心吊胆,换来了今天这步田地!”
我话音刚落,李莲突然从地上站起来,脸上的崩溃和慌乱瞬间褪去,只剩下一种破罐破摔的麻木——她抹了把脸上的眼泪,扯了扯嘴角,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是,都是我整的。”
“车祸是我故意的,”她抬起头,眼神直直地看着我,没了之前的躲闪,“武林大会结束后,师傅天天夸李岚,说她是师门的脸面,说我没用,连前二十都进不了。我不服,跟她吵,吵到云澜山的时候,我故意打偏了方向盘——我就是想让她消失,想让所有人看看,没有她李岚,我李莲也能活成‘第一名’的样子。”
“后来师傅帮我处理了现场,让我顶着李岚的名字进分局,说这样方便他查兰泉岛的事,”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旁边的铁门,“槟榔谷的失踪案是我编的,故意记混云澜山和安崂山,假装失忆,都是为了拦着你们查离宅——里面的牌位是我立的,纸条是我写的,山神像上的字也是我刻的,我就是想提醒自己,我现在是‘李岚’,可我又怕被人发现,只能把真相藏在那儿。”
“李某人就是师傅,可从头到尾,他只想要李岚的名气,想要兰泉岛里蒙汉、隆都阵营的那点东西,我不过是他手里的棋子,”她自嘲地笑了笑,“我以为顶着李岚的身份,就能被师傅看重,就能比她强,结果到最后,还是什么都不是,还亲手害死了自己的亲姐姐。”
她说完,像是抽干了全身的力气,双腿一软,顺着铁门滑坐在地上,再也没了动静。
李队闭了闭眼,脸上满是痛惜和失望,冲身后的警员抬了抬手:“把她带走,按流程办。”两名警员上前,架起失魂落魄的李莲,往渡口的方向走去。李芮站在原地,看着姑姑远去的背影,眼泪又掉了下来,却没再上前劝阻——真相大白,再无挽回的余地。
我捡起石桌上的报纸和纸条,叠好放进证物袋,海风刮过,带着兰泉岛潮湿的气息,吹得铁门发出“吱呀”的声响。离宅的谜团、李氏姐妹的分裂、两年前的车祸真相,还有那位藏在背后的“李某人”线索,终于随着李莲的承认,画上了句号。
我回头看了眼紧闭的兰泉岛铁门,又看了眼远处渐渐消失的警员身影,轻轻舒了口气——第22章的案子,到这里,是真的结束了。
【第22章(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