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质地图在昏暗的岩洞内摊开,暗红色的线条在苏小婉指尖下仿佛有了生命。幽灵骸骨留下的信息虽然简洁,却价值连城。那个被白色三角标注的坐标,如同磁石般吸引着她的目光——林默最后出现、或者说,制造了足够大动静的地方。
“西侧边缘,‘灰烬走廊’入口附近……”苏小婉低声念着地图上的标注,“幽灵骸骨说,那里是相对稳定的几个入口之一,但‘相对’这个词,在这种地方可没什么保障。”
伊瑟拉凑近看着地图,淡金色的眸子映照着那些扭曲的线条:“绿色箭头的路径绕开了几处标注为‘空间撕裂区’和‘规则乱流带’的地方,但也经过一片‘概念迷雾’和‘回声谷’……听起来都不是什么好地方。”
铁砧包扎好最后一道伤口,活动了一下筋骨,咧嘴道:“管他什么地方,有路就走。总比在这里等着净化者或者那个疤脸找上门强。”他看向苏小婉,“你恢复得怎么样?能撑得住‘断裂海’里面的折腾吗?”
苏小婉内视己身。“三色交织”系统在食物和短暂调息后,恢复到了大约三成左右。银白框架基本稳定,可以支撑常规活动和小规模战斗;暗红力量恢复较快,已有四成左右,能提供一定的爆发力和环境适应能力;最核心的悖论之影依旧沉寂,但通过暗金结晶的链接,她可以勉强调用一丝其“调和矛盾”的特性,应对突发的小规模规则冲突。至于“逻辑钥匙原型”本身,消耗巨大,短期内无法作为武器使用,只能作为特殊情况的“最后手段”。
“勉强可以行动。但必须避免硬仗和高强度消耗。”苏小婉评估道,“我们需要借助地图,尽量规避战斗,以最快速度抵达坐标点。”
计划确定。他们迅速整理了行装,将剩余的锈甲蝎肉制成便于携带的肉干,灌满水囊。苏小婉将金属存储器和皮质地图贴身收好。在离开前,伊瑟拉彻底抹去了岩洞内他们停留的痕迹,并用灵能在洞口布置了几个精巧的、触发后只会发出微弱精神警报而不会引起大动静的小型警戒符文——万一有追兵找到这里,也能为他们争取一点预警时间。
再次踏入锈蚀峡谷,三人不再像之前那样小心探索,而是按照地图标示的、通往峡谷西北侧出口的隐蔽小径快速移动。小径蜿蜒在巨大的金属残骸和岩壁之间,有时需要攀爬,有时需要涉过浅浅的、漂浮着金属氧化物的溪流。幽灵骸骨的地图精确地指出了几个需要特别注意的陷阱区域:一处看起来平坦、实则下方是松软锈蚀层容易塌陷的“流沙坑”;一片生长着会释放麻痹孢子的暗紫色苔藓的洼地;以及一个盘踞着小型群居性、甲壳带电的“闪击甲虫”巢穴的岔路口。
凭借着地图的指引和苏小婉的感知预警,他们有惊无险地避开了这些危险。途中只遭遇了一次意外——三头似乎是迷路了的、更大型的“锈蚀掠夺者”(一种类似蜥蜴、背部长满尖锐金属刺的变异兽)的袭击。战斗短暂而激烈,铁砧主攻,苏小婉辅助控制,伊瑟拉干扰,在尽量不引起大动静的前提下快速解决了战斗,但也消耗了不少体力。
约莫三个小时后,他们抵达了峡谷的西北出口。眼前的景象,让即使有所准备的三人,也感到了呼吸一窒。
峡谷之外,并非开阔的平原或山脉,而是一片……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扭曲”。
大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反复揉搓过,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波浪般的起伏。地面上布满了巨大的、深不见底的裂缝,有些裂缝中闪烁着不稳定的幽蓝色或暗红色光芒,散发出危险的能量辐射。天空在这里变得更加晦暗,厚重的辐射云低垂,云层中不时有奇异的、五彩斑斓的“极光”般的光带流过,映照得下方怪石嶙峋的地面光怪陆离。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复杂的“味道”:臭氧的刺鼻、硫磺的灼热、某种甜腻的腐烂气息,以及……一种更加抽象、直击灵魂的“混乱”与“空洞”感。仅仅是站在边缘,就能感到方向的迷失和空间的“不真实”。
这里便是“断裂海”的边缘。名副其实,空间的“断裂”之海。
“地图上说,‘灰烬走廊’入口,就在前方那个最大的、像被人用勺子挖掉一块的环形山坳里。”苏小婉指着大约两公里外,一个在扭曲背景下依然显眼的、边缘呈现焦黑琉璃质的巨大凹陷。
通往环形山坳的路,同样充满诡异。地面上散落着许多半透明的、如同玻璃碎片般的“结晶”,踩上去会发出清脆的碎裂声,碎片随即化为光尘消散——这些是空间规则不稳定时凝结的“规则碎片”,本身无害,但大量聚集的区域往往意味着空间结构脆弱。
更麻烦的是那些无形的“空间褶皱”。它们如同水面的波纹,肉眼难以察觉,但一旦踏入,会产生强烈的眩晕、方向错乱感,甚至可能被瞬间传送到几十米外的另一个位置(运气不好的话,可能是半空中或者裂缝里)。苏小婉必须时刻集中精神,用银白的秩序感知去“触摸”前方空间的“平整度”,引导队伍在褶皱的间隙中穿行。
耳边开始出现“规则残响”——那是过去在此地发生的剧烈规则冲突或空间撕裂事件留下的“声音”烙印。有时是低沉的、仿佛巨物碾过玻璃的轰鸣;有时是尖锐的、如同无数金属片刮擦的嘶鸣;偶尔还会夹杂着意义不明的、仿佛来自远古的怒吼或悲鸣碎片。这些声音直接作用于意识,扰人心神,伊瑟拉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灵能帮助铁砧和苏小婉稳定精神。
他们如同行走在噩梦的边缘,每一步都小心翼翼。途中,苏小婉眉心的暗金结晶数次传来微弱的悸动,指向某些规则碎片特别密集或空间褶皱特别复杂的区域——那里往往残留着更强烈的“播种者”或“逻辑异常”的气息,可能是曾经的战场或实验遗址。但她没有时间探索,牢记着幽灵骸骨的警告:红色区域,绝对不要靠近。
就在他们即将抵达环形山坳边缘时,异变突生。
前方一片相对平坦的、铺满规则碎片结晶的空地上,空间突然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剧烈荡漾起来!紧接着,三道纯白的身影,伴随着冰冷的秩序力场,从那空间涟漪的中心“浮现”而出!
是净化者!他们竟然利用空间褶皱进行了短距离的精准跃迁拦截!
为首者正是之前遭遇过的净化者首领,其无面面具上的黑暗“眼眸”锁定了苏小婉,电子合成音毫无起伏:“检测到目标‘逻辑异常载体’及‘文明火种关联者’空间波动。清除程序继续。”
另外两名净化者则直接锁定了铁砧和伊瑟拉,掌心亮起纯白光芒。
狭路相逢,避无可避!
苏小婉心脏狂跳,但眼神瞬间冰寒。她早料到净化者不会轻易放弃,只是没想到他们能追踪到空间褶皱里来!
“按原计划!冲过去!不要缠斗!”苏小婉厉声喝道,同时体内力量疯狂运转。银白秩序之力在前方强行“定义”出一条通往环形山坳入口的最短直线路径,尽管这条路径需要穿过一片不稳定的空间褶皱区;暗红混乱之力则如同狂潮般向两侧席卷,不是为了攻击,而是为了制造混乱的能量乱流,干扰净化者的锁定和攻击精度。
铁砧和伊瑟拉毫不犹豫,紧跟着苏小婉划出的“路径”,埋头前冲!
净化者首领抬手,无形的秩序力场如同巨网般罩下,试图再次进行“定义封杀”。但这一次,苏小婉早有准备!在力场降临的瞬间,她眉心暗金结晶的链接被她强行激活了一丝,一道极其微弱的“矛盾信息流”迎了上去,并非对抗,而是“混淆”——让那力场在判定目标“存在状态”时,短暂地“看到”了多个互相矛盾的“苏小婉”虚影。
力场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判定延迟。
就是这瞬间的延迟,苏小婉三人已经冲入了那片不稳定的空间褶皱区!
天旋地转!方向感彻底丧失,周围的景象如同万花筒般疯狂旋转、破碎、重组。身体传来被拉扯、挤压的剧痛,仿佛要散架。耳边是空间扭曲的尖啸和净化者攻击落空引发的能量爆炸余波。
苏小婉死死守住意识中那条由银白力量定义的“路径”,如同怒海中的灯塔。她感到自己的灵魂几乎要被这狂暴的空间乱流撕碎,暗红力量在疯狂吞噬周围混乱的能量以维持自身,银白框架咯咯作响,但始终没有崩溃。
不知经历了多久的煎熬(也许只有几秒),前方猛然出现一个相对稳定的、散发着微弱吸力的“出口”——那是环形山坳入口处,相对稳定的空间锚点!
“出去!”
三人被一股力量猛地“吐”出了空间褶皱区,狼狈不堪地摔在山坳入口坚硬的、焦黑琉璃质的地面上。身后,那片空间褶皱区剧烈波动着,将追击的净化者暂时阻隔在外——他们似乎也不敢轻易闯入这种极度不稳定的区域进行二次跃迁。
苏小婉瘫倒在地,口鼻溢血,体内力量再次濒临枯竭,灵魂剧痛。但她强撑着抬起头,看向山坳内部。
环形山坳内部空间比外面看起来更大,地面是烧融后又冷却的玻璃态物质,光滑而冰冷。山壁陡峭,呈现暗红色,上面布满了蜂窝状的孔洞,不知通往何处。在山坳最深处,一个不断旋转的、内部充斥着灰白色雾气和闪烁电光的、直径约十米的“漩涡”,静静地悬浮在离地一米高的空中。
那就是“灰烬走廊”的入口。通往“断裂海”内部,通往林默可能所在之地的通道。
而在入口附近的地面上,苏小婉看到了几处明显的、尚未被尘埃完全覆盖的痕迹——凌乱的脚印、能量灼烧的焦痕,以及……一小片熟悉的、属于林默作战服材质的碎片,被半埋在灰烬里。
他果然来过这里!而且,显然经历过战斗!
苏小婉挣扎着爬起,捡起那片碎片,紧紧攥在手心。
身后,空间褶皱的波动正在减弱,净化者随时可能找到其他方式追来。
前路,是未知而凶险的“断裂海”深处。
没有时间犹豫了。
“走!”苏小婉擦去嘴角的血迹,眼中燃烧着决绝的火焰,率先朝着那灰白色的漩涡入口,迈出了脚步。
伊瑟拉和铁砧紧随其后,三人身影,很快被那旋转的灰白雾气吞噬,消失在山坳之中。
只留下焦黑的地面上,几行新鲜的脚印,指向那不可知的深渊。
(第三百四十八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