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的晨光刚漫过村头那棵歪脖子老槐树，雾气还没完全散，苏念就攥着那本写得密密麻麻的调研笔记，跟着苏一、王小虎往晒谷场去。晒谷场在村子中央，是块用水泥硬化过的空地，平时堆着农具，赶上农忙才用来晒粮食。王小虎扛着两条长木凳走在最前面，凳腿在地上拖出“咯吱咯吱”的响，苏一则拎着一摞从村部借来的塑料布，脚步轻快：“昨儿跟刘站长通了电话，说会带新打印的农技资料，还有‘金穗1号’的稻种样本，咱们得把场地先拾掇利索。”
苏念点点头，目光落在远处田埂上——露水还沾在麦苗尖上，泛着细碎的光，有几户人家已经升起了炊烟，烟囱里飘出的烟丝混着晨雾，慢悠悠地散在半空。她正看得出神，就听见王小虎喊了一嗓子：“念丫头，快搭把手！”原来他已经把塑料布铺在了场边的石桌上，正费力地想把布角用石头压住。苏念赶紧跑过去，从口袋里掏出昨天特意捡的几块扁平鹅卵石，顺着布边一一压好，刚直起身，就听见村口传来了货车的引擎声。
“来了来了！”王小虎踮着脚往村口望，只见一辆银灰色的小货车正慢慢开进来，车身上喷着“农技服务”的蓝色字样，车斗里装着几个鼓鼓囊囊的麻袋，还有一摞用绳子捆好的册子。车刚停稳，刘站长就从驾驶座上下来，他穿着件深蓝色的工作服，袖口卷到胳膊肘，手里还提着个黑色的帆布包：“苏一、小念，来得挺早啊！”跟在他身后的两个技术员，一个抱着笔记本电脑，一个拎着个银色的金属箱子，箱子上还贴着“土壤检测仪”的标签。
村民们像是早等着了，没等刘站长站稳，就从四面八方向晒谷场围过来。张婶攥着围裙角，脚步最快，挤到最前面时，围裙上还沾着几根青菜叶：“刘站长，您可算来了！俺昨儿跟老张说，今天一定要问问稻种的事，夜里都没睡踏实。”王大爷也扛着锄头赶来了，他没挤在人群里，而是站在石桌旁，眼睛直盯着车斗里的麻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锄柄——那两亩靠河边的地，去年种普通稻收了两千斤，要是种“金穗1号”，说不定能多收四百斤，想着就心里发紧。
刘站长笑着摆摆手，让两个技术员把稻种样本和资料搬过来。他从麻袋里抓出一把稻种，摊在塑料布上：“大家先看看这‘金穗1号’，颗粒比普通稻饱满，颜色也亮，这是因为它的淀粉含量高，不仅口感好，收价也能多五毛钱一斤。”他边说边拿起一颗稻种，对着晨光晃了晃，“而且这品种抗病性强，咱们这儿常见的稻瘟病、纹枯病，它都能扛住，就是灌浆期得注意浇水，不能旱着，也不能涝着。”
人群里的李叔往前凑了凑，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手指捏起几颗稻种搓了搓，眉头皱得紧紧的：“刘站长，俺家人口多，五口人就指着那三亩地过日子，要是种砸了，今年的口粮都成问题。俺就想知道，要是真遇到啥毛病，你们能及时来指导不？还有，粮站那边真能兜底？”他这话一出，旁边几个还在犹豫的村民也跟着点头，张婶也附和道：“是啊刘站长，俺们这些人没种过优质稻，心里没底，要是能有技术员常来看看，俺们也敢多种点。”
刘念赶紧把手里的调研笔记递过去，笔记本上用红笔标着每户的顾虑，张婶那行写着“需技术指导”，李叔那行画了个五角星，旁边注着“担心产量、需兜底承诺”。刘站长翻着笔记，越看越点头：“小念这工作做得细！大家放心，今天来之前，我已经跟粮站签了收购协议，协议上写得明明白白，不管今年产量咋样，都按每斤一块八收，比普通稻的一块三高出五毛，就算亩产少了点，也比种普通稻赚得多。”他说着从帆布包里掏出几份协议样本，递给身边的村民，“而且我们留了个技术员在村里，接下来半个月，每天都会去田里转，谁家有问题，打个电话就能来，这是技术员的手机号，我都写在资料上了。”
技术员小王也跟着补充：“我明天就去各家的田里测土壤肥力，像张婶家的地，得先看看土壤酸碱度，再确定播种密度，王大爷家靠河边，土壤湿度大，得稍微调整下播种深度，这些都得根据每家的地况来，不能一概而论。”他边说边打开那个银色的金属箱子，拿出里面的检测仪：“这仪器能测土壤里的氮、磷、钾含量，到时候给每家出个种植方案，保证大家能种好。”
张婶听了这话，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她拉着苏念的手，笑得眼角都皱了起来：“念丫头，这下俺放心了！俺家那亩地，明天就让你张叔翻出来，等技术员测完土壤，就赶紧播种。”王大爷也忍不住了，上前一步拍了拍桌子：“俺家那两亩地不用等，今天就能登记领种！俺信你们，也信这稻种，明年肯定能有好收成！”
村民们一下子热闹起来，王小虎早就把登记表摊在了石桌上，手里攥着支笔，挨个儿问：“张婶，您家种一亩是吧？我记上了。李叔，您刚才说先种半亩，对不？”苏一则帮着技术员发农技手册，手册上印着“金穗1号”的种植步骤，从育苗到收割，每一步都配着图，连什么时候施肥、施多少肥都写得清清楚楚。苏念站在一旁，手里的笔没停过，在笔记本上添着新内容：“3月12日，晒谷场农技指导，12户领种，共17亩（张婶1亩、王大爷2亩、李叔0.5亩……），技术员小王驻留半月，明日开始测土壤肥力，粮站协议已确认。”
太阳慢慢升到了头顶，雾气早就散了，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最后一户村民领完稻种，刘站长收拾东西准备走，他拍了拍苏一的肩膀：“你们村这工作做得扎实，村民的顾虑都摸透了，接下来只要把播种、管理跟上，明年肯定是个好收成。等灌浆期的时候，我再过来看看，给大家再讲讲浇水的技巧。”苏一笑着点头：“谢谢您刘站长，到时候肯定麻烦您。”
村民们抱着稻种往家走，张婶边走边跟旁边的人说：“俺回家就把稻种晒一晒，等明天技术员测完土壤，就催老张去育苗。”李叔也揣着农技手册，脚步轻快了不少，心里盘算着先种半亩试试，要是长得好，明年就把三亩地都种上“金穗1号”。苏念看着他们的背影，又抬头看向远处的田埂，春风吹过绿油油的麦田，掀起一层层麦浪，仿佛已经能看到明年夏天，那17亩稻田沉甸甸的稻穗压弯了秆，泛着金灿灿的光，空气里都飘着稻子的清香。
王小虎把登记表叠好，递给苏一：“苏一哥，12户都登记完了，共17亩，跟念丫头统计的一样。接下来咱们是不是得帮着大家育苗啊？”苏念接过登记表，跟自己的笔记核对了一遍，笑着说：“明天技术员测完土壤，咱们就组织大家一起育苗，人多力量大，争取一周内把苗育好，可不能误了播种期。”苏一点点头，目光落在远处的田地上，心里想着，等这批稻种种下去，说不定明年就能带动更多村民种优质稻，到时候村里的日子，肯定能越过越红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