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先生……？”赵令娟一直没有听到回答，忍不住又喊了一声。
梁耀华双手交叠，右手掐住虎口上的一道旧疤。但他很快将双手放下，插进裤兜里。他回转过身体时，已经全身放松，脸上的表情很诧异：“赵小姐是说上次慈善晚宴吗？我常年在海外，近几年才回国发展。或许是我长得太大众脸了？”
赵令娟母女看着他脸上那道胎记，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过确实也是，如果见过，应该印象会很深刻才是：“也许……是我记错了。”
梁耀华神态更松弛，应对得也更得心应手：“赵小姐，你好好休养。后续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和你商谈，不急在这一时。”
“娟娟，梁先生说得对，你应该先好好休息。而且让梁先生也去好好休息一下。”陈书韫看得出来梁耀华的状态也不太好，整个人有种强撑着精神的感觉，所以连忙打断了女儿想要刨根问底的心思。
梁耀华再次点点头，稳着步伐走出去。门带上后，他脚下一个踉跄，保镖阿忠和阿诚一起扶住他。
他抬手制止住他们将要脱口而出的急呼声：“别声张，我没事，送我去维安那里。”
阿忠和阿诚是兄弟，父母在他们十几岁的时候就因为事故去世了。后来几经辗转，被梁耀华收养长大。他们的品行就和他们的名字一样，对梁耀华是绝对服从。
阿诚继续守在门口，阿忠则将梁耀华送去院长办公室。
病房里的母女俩，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赵令娟看着母亲心疼担忧的神情，呐呐出声：“妈妈，对不起……”
“傻丫头，妈妈怎么会怪你。”陈书韫自己也是因为车祸还没好全，心里已经完全体会到了当时女儿的心情。
想着这些她反而噗嗤笑出声，“说来这算不算也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妈妈……”赵令娟无奈苦笑，转念一想，之后还是得说清楚，也和母亲探讨一下接下来怎么办，“我们先吃饭吧。”
门外适时地响起敲门声，等她们回应后，门才被推开，是那位护工阿芬。
“赵小姐，我来喂你喝粥吧？”走到病床前，阿芬先贴心地为她将床摇起来，垫了个舒适的枕头。
“谢谢阿姨。”赵令娟也不逞强，但她实在没什么胃口，喝了几口就表示吃不下了。胃里一阵翻涌，脑袋也晕乎乎的。
阿芬笑得格外慈祥：“没事没事，不想吃就不吃，好好休息才是最重要的。这都是正常的，那赵小姐再好好休息休息。”
也许真的是脑震荡的后遗症，她顺从地躺下，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确实缓解了不少，闭上眼睛，沉重的疲惫如同潮水，迅速将她卷入了无梦的深度睡眠之中。
病房里只剩下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以及母亲握着她的手，传来的、令人安心的温度。
这一夜，她睡得极沉，再睁开眼时，窗外的天色已然大亮。
充足的睡眠扫清了不少脑中的混沌，虽然身体依旧酸痛，但赵令娟感觉自己的思维清晰了许多。她转过头，看到母亲在陪护床上，睡得正安稳。
门口传来响动，一整个医疗团队鱼贯而入。
主治医生做了例行检查，另外还有医生在赵令娟奇怪的目光下，做了一系列的检查。
陈书韫被响动吵醒，睡眼朦胧地坐起身。看到医生的检查，眼睛渐渐瞪大。她摸索着下床坐进轮椅，将自己推到了女儿跟前。
“赵小姐，情况比昨天稳定很多。你觉得头还晕得厉害吗？”主治医生温声询问。
赵令娟摇头，声音略微沙哑：“好很多了。”
“赵小姐，您的身体恢复得比我们预期要好，这很好。但今天，我们需要和您谈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赵令娟的心莫名一跳，看向一旁同样紧张起来的母亲。
“我们在您入院时的检查中发现，您已经怀孕了，根据b超推算，大约在13周左右。” 医生的话像一颗炸弹，在赵令娟脑中轰然炸开。她下意识地摸向自己平坦的小腹，脸上血色瞬间褪尽。
“但是，”医生的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加凝重，“因为这次车祸的撞击，您出现了‘胎盘早期剥离’的迹象，这导致了您之前的腹痛和出血。也就是说，您和胎儿都经历了一场非常大的风险。万幸的是，目前情况已经初步控制住了……”
医生后面关于“绝对卧床”、“继续保胎”、“情绪稳定”的嘱咐，赵令娟一个字都听不清了。她的世界只剩下“怀孕”和“差点失去”这两个词在疯狂回荡。
她想起了中秋夜那晚的抵死缠绵，此刻甚至还能感觉到彼此那滚烫的呼吸交缠，和激烈跳动的心跳。
按医生那样推算，宝宝应该就是那天种下的。
原来这几个月的嗜睡，疲惫，还有少量的“月经”都已经早有征兆，只是她自己没有意识到而已。平时不规律的月事，和近来的心力交瘁，都从没有让她往怀孕的方面想。
赵令娟双手覆上小腹，心中涌上满满的喜悦和幸福感。
原来，这里已经有一个小生命了？
她抬起头，医生和护士已经退出了病房。母亲在床边眼含热泪的地注视着她。
“妈妈，我也要做妈妈了！你要当外婆了！”赵令娟激动地握住母亲的手，兴奋得眼眶泛红。
“是啊，你要做妈妈了！我要做外婆了！”陈书韫比女儿更激动，手上的力气都大了几分，但随即又快速放开，仿佛怕捏碎了她一般。
病房里兴奋激动的母女，自成一个世界。竟都没有发现不知来了多久，傻傻站立在门口的梁耀华。
阿芬站在他身后，恨铁不成钢地摇头，嘴里念念有词：“怂包哎，你倒是上啊。”
梁耀华听不到，他直直地盯着那对母女，她们的欢声笑语、喜怒哀乐，都不与他相关。
他掐了掐掌心，最后回转身体，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再等等吧，现在还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