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血医生跪在裂缝边缘，半边身子是人，半边是机械，金属关节正一截截崩开，露出底下烧焦的神经线。他抬手想撑地，指尖刚触到碎石，整条手臂就炸成零件雨，噼里啪啦溅了一地。
李狗蛋站在三步外，滑板贴着脚底轻轻晃了晃，鞋尖碾起一滴还没落地的数据液，啪地踩爆，像踩了个泡。
“你不是挺能算的？”他开口，声音不高，“怎么没算到自己会烂成这副德行？”
冷血医生喉咙动了动，机械声带发出沙哑的音：“救我……我是唯一能修复你体内数据紊乱的人。”
李狗蛋没动，腰间的辣条袋微微一震，袋口闪过一道极淡的光。他知道那是什么——系统自动解析完了。对方体内三十七处隐患，自毁程序倒计时还剩四分十三秒，藏在脊椎里的最后一台机械兽已经充能完毕，只等他靠近就引爆。
他笑了下，往前走了一步。
“先说句话。”他说，“我比辣条重要。”
冷血医生一僵。
“你说啥？”
“我说话一向很直。”李狗蛋又走一步，滑板轮子压过一块变形的合金片，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别跟我扯什么医者仁心、拯救苍生。你现在就是个快散架的铁皮罐头，连撒谎都得靠程序校准。我想听一句实话——我，李狗蛋，跟你那些实验数据比，哪个值钱？”
冷血医生张嘴，电子音卡在喉管里：“我……我承认你有价值，但辣条只是食物，不具备……”
“错。”李狗蛋打断他，声音陡然沉下去。
那一瞬，空气像是被抽空了。粉色的波纹从他胸口扩散出来，不张扬，却直接钻进冷血医生的神经接口。病娇音波启动，不是攻击，是逼问——逼他的意识在崩溃前吐出最真实的答案。
“再说一遍。”李狗蛋蹲下来，眼睛平视对方仅存的那只人类眼球，“我比辣条重要吗？”
冷血医生浑身一抖，机械脑核疯狂运转，散热孔喷出白烟。他想调用情感模拟模块，可系统早已被反噬侵蚀，所有语言输出都被打乱。
他张了张嘴。
“错误……无法比较。”
李狗蛋咧了下嘴：“哦，那你脑子真坏透了。”
他伸手，从辣条袋里抽出半包沾过芥末味的包装纸，随手一甩，纸片精准塞进冷血医生的机械嘴缝里。
“你连‘喜欢’和‘需要’都分不清，还好意思说自己懂治愈？”他站起身，语气轻得像在聊天气，“你做实验，不是为了救人，是为了证明你自己没错。你改造身体，不是为了进化，是为了不怕死。你怕得要命，所以才把人都变成零件，好让自己看起来像个神。”
冷血医生猛地抬头，眼球发红：“我没有！我只是……不想再看着人白白死去！”
“那你妈死的时候，你改了她吗？”李狗蛋问。
一句话，像刀捅进核心。
冷血医生整个人顿住，机械躯干发出刺耳的警报声。他想反驳，想怒吼，可嘴巴一张，只有电子音重复着：“错误……无法比较……错误……无法比较……”
李狗蛋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掌心有道旧疤，是送外卖时电动车链条割的。他摸了摸，没觉得疼，反倒想起妹妹第一次吃上热饭时笑的样子。
“你知道为啥我能活到现在？”他说，“我不靠算，不靠改，也不靠把自己弄成半人半铁的怪物。我就靠一点——有人等我回家吃饭。”
话音落，病娇音波第二次震荡。
这一次，不是逼问，是审判。
冷血医生右臂残骸猛然炸裂，碎片飞溅中，投影出一段密密麻麻的实验日志。最后一行字清晰浮现：
【目标李狗蛋：不可控，建议抹除。】
李狗蛋看了一眼，笑了：“你还真敢写啊。”
他抬起脚，轻轻踢了踢那截断臂：“你不是想治病？行啊，我给你治。”
冷血医生挣扎着往后爬，机械腿却突然反向发力，把他往裂缝边上拖。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控制系统彻底失灵了，所有机械单元都在互相冲突，像一群疯狗在撕咬同一个主人。
“停下！停下！”他嘶吼，可声带只能重复电子音，“错误……无法比较……错误……无法比较……”
李狗蛋没再说话。滑板自动嵌回脚底，雷劫珠微微发亮。他站在那儿，像根插进地里的钉子，风吹不动，乱局也动摇不了。
他俯视着抽搐的躯体，淡淡道：“你不是想创造无病世界？好啊——病根是你自己。”
一脚轻踏地面。
粉色能量丝线从裂缝中涌出，缠上冷血医生的残躯。那些丝线像是有生命，顺着金属缝隙钻进去，把还在运作的机械部件一根根剥离，又将断裂的神经重新接驳，却不给任何痛觉缓冲。
冷血医生惨叫，可叫声刚出口就被系统扭曲成电子杂音。
最终，他整个人被裹进一层透明的数据茧中，悬在裂缝边缘，像块被封进树脂的标本。茧内，他的嘴还在动，机械眼还在眨，可发出的声音只剩一句循环：
“错误……无法比较……”
李狗蛋看了两秒，转身就要走。
可刚迈步，眼角余光扫到数据茧表面，忽然一顿。
茧壳上，浮现出一行小字，像是谁用指甲刻上去的：
【你也会失控。】
他眯了下眼。
“我会。”他低声说，“但我失控，是因为我在乎人。你失控，是因为你早就不算是人了。”
说完，他抬手，拍了拍腰间的辣条袋。
袋子震了一下，像是回应。
远处，阴云渐浓，一缕极淡的紫色毒雾悄然凝聚，在虚空边缘缓缓飘荡。
李狗蛋没回头。
他知道那是谁的气息。
他也知道，接下来不会安静。
但他必须还在这里。
滑板贴地，轻轻一滑，停在数据茧旁。他蹲下，手指在茧壳上划了一下，留下一道浅痕。
“你就在这儿。”他说，“慢慢想清楚——到底啥比我重要。”
话音未落，茧内电子音突然变了调。
不再是“错误，无法比较”。
而是三个字，断断续续，像是从废墟里扒出来的遗言：
“……她……重要……”
李狗蛋没动。
风从裂缝里吹出来，带着铁锈和数据烧焦的味道。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
然后，轻轻“嗯”了一声。
紫色毒雾在远处翻滚，越来越浓。
他的手指，搭上了滑板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