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狗蛋的手还停在半空，那半包湿漉漉的芥末味辣条捏在指尖，包装纸被汗浸得发软。他没吃，也没扔，只是轻轻往辣条袋里一塞，动作像在放一块不敢摔的糖。
袋子安静了一瞬。
然后，热了。
不是烫，是暖，从里头透出来的那种，像冬天揣在怀里捂热的饭盒。光从缝里钻出来，粉金色的，不刺眼，照在他脸上，也照进他眼底。
他坐着没动，滑板还嵌在数据裂痕里，雷劫珠贴着鞋面不动，四周的虚空依旧残破，机械心脏渗出的数据液还在往下滴，一滴，又一滴。可这会儿，没人说话，没警报响，连系统都不再弹死亡画面了。
只有光。
辣条袋的光慢慢铺开，像有人掀开了幕布。影子浮了出来——不是敌人，不是怪物，是人。
姬冷月站在直播塔顶，手指悬在发送键上，屏幕上是她反复删改的弹幕草稿：“李狗蛋今天没来，我毒雾都调好了。”她咬着嘴唇，最后点了“删除”。
狐九儿跪在青石台前，泪瓶快撑不住了，她用指甲在瓶底刻字，刻得很慢，生怕划深了瓶子就碎。那两个字是：“别走。”
社恐雷劫躲在云后，雷光在爪尖跳了三遍，才敢劈下来。它张了张嘴，声音小得连自己都听不见：“谢谢你……上次请我吃煎饼果子。”
这些画面没有声音，也不清晰，像是谁把记忆揉成团又展开，边角都糊了。可李狗蛋全看懂了。
他忽然笑了一下，肩膀松了。
“所以啊……”他低声说，“你们其实都在等我收工回家？”
话音落，辣条袋猛地一震，光浪炸开一圈，直接撞进他识海。
一道字，无声浮现：
【病娇属性，源自守护欲。你越在乎，绑定越深。】
李狗蛋愣住。
他以为这玩意儿是系统给的外挂，是莫名其妙觉醒的技能，是摔跤捡秘籍、打喷嚏喷神丹那种瞎猫碰耗子的好运附赠品。他还以为，自己变得越来越“偏执”，是因为力量太强，脑子被数据冲坏了。
原来不是。
是他每一次选择救人，每一次回头去捞小混沌，每一次宁可自己挨劈也要护住滑板上的猫妖和剑灵——这些事攒下来的念头，全被系统记住了。
不是他变成了病娇。
是他太想护住这些人，系统干脆把这份“舍不得”，炼成了法则。
光还在涨，辣条袋的投影越扩越大，身后虚空里，浮出一群剪影。有扛保温箱的，有穿红裙子的，有蹲在滑板头烤红薯的猫，还有个老头在摊前翻煎饼。他们都没说话，但嘴角都翘着，像是刚看完一场广场舞决赛。
李狗蛋看着，手慢慢抬起来，覆在辣条袋上。
“行吧。”他说，“那以后别光让我听见‘你死了九千亿次’这种废话。真有空，多放点他们笑的画面。”
袋子嗡了一声，像是回应。
他闭上眼，呼吸慢了下来。体内的东西不再乱撞，数据流也不再抽搐，就连机械心脏那点微弱的跳动，都像是被什么安抚住了。他知道，刚才那一击创世，并不是靠愤怒，也不是靠系统自动推演，而是因为——
他真的不想输。
不是为了赢谁，是为了让早餐摊老板能继续吆喝“辣条馅包子二十八一笼”，为了让姬冷月有天能光明正大写一句“李狗蛋最棒”，为了让狐九儿再也不用偷偷刻字求他别走。
这才是“护”的源头。
无限系统终于懂了。
它不再试图剥离他的情绪，反而把那些牵挂、惦记、甚至有点傻气的坚持，全都编进了规则里。从此以后，他越在乎谁，系统对那个人的保护就越强，自动锁定，自动防御，自动反击——不是他控制世界，是世界因为他而改变。
“早说嘛。”他睁开眼，咧嘴一笑，“害我白紧张这么久。”
辣条袋的光渐渐收敛，回到袋子深处，像一颗藏起来的小太阳。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有一道旧疤，是去年送外卖时被电动车链条割的。他摸了摸，没觉得疼，反倒觉得踏实。
这时，光又闪了一下。
不是来自袋子，是来自他脚边。
机械心脏最后一滴数据液落下，砸在裂缝边缘，溅起一小片蓝光。那光没散，反而凝住，映出一行小字：
【第七次轮回·记忆锚点已激活】
李狗蛋看了两秒，伸手从袋里掏出一包新辣条，撕开，扔过去。
辣条精准落在数据液上，泡了个澡，油乎乎地躺在那儿，像块祭祀用的供品。
“吃吧。”他说，“反正你也听完了。”
话音未落，辣条袋突然一抖。
光再次涌出，比刚才更亮，直接照向机械心脏残骸。投影变了——不再是别人的记忆，而是他的。
画面里，他坐在桥洞下数硬币，妹妹在医院输液；他踩着滑板撞碎赛博塔，只为抢回被绑走的早餐摊老板；他在雷云里拉着社恐雷劫跳广场舞，把毒雾跳成了烟花；他抱着快碎的泪瓶，对狐九儿说：“我回来了。”
最后一个画面定格：他站在无数个自己的虚影前，说：“但他们得活着吃上我送的辣条。”
光收了。
李狗蛋没动，呼吸平稳，眼神清亮。他知道，系统不再问“你值不值得活下去”，而是开始问：“你想护住谁？”
这才是真正的融合。
不是力量归位，是心意落地。
他抬手，拍了拍腰间的辣条袋，像在拍老伙计的肩。
“行了，别装深沉了。”他说，“下次直接说人话，别整那些九千亿死亡回放吓我。我又不是怕死，我是怕他们吃不上热乎的。”
袋子安静了一秒，然后，轻轻震了一下。
像是点头。
远处，机械心脏的残骸微微一颤，表面裂纹中，渗出新的一滴数据液。这一滴不再是暗红，而是泛着淡淡的金边，落在地上时，没散，也没灭，反而像种子一样，静静趴着。
李狗蛋没看那边，他只是把手重新放回辣条袋上，低声道：
“下一个任务，是不是该轮到你请我吃火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