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起了风，我被窗棂的轻响惊醒时，床头正放着一杯温牛奶。杯沿沾着点桂花蜜，是林阿婆总偷偷加的味道——从前我总嫌甜，如今却捧着杯子，指尖发颤。
客厅的灯散发着柔和的暖黄色光芒，透过门缝，如同一道温暖的光线，轻轻地洒落在地面上。我光着脚丫，小心翼翼地走向那扇门，仿佛生怕打破这片宁静的氛围。
当我靠近门缝时，一股淡淡的墨香扑鼻而来，那是宣纸和墨汁混合的独特气息。我定睛一看，只见茶几上摊开着一张洁白的宣纸，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些未干的墨迹。
砚台里的墨汁黑亮黑亮的，宛如一面平静的湖泊，而那支毛笔则斜斜地搁在旁边，仿佛是一位优雅的舞者，随时准备翩翩起舞。笔尖上悬挂着一滴墨汁，它摇摇欲坠，似乎下一秒就要滴落下来，在宣纸上留下一道黑色的痕迹。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一股淡青色的雾气悄然浮现，如同一只温柔的手，轻轻地托住了那即将滴落的墨滴。那雾气如薄纱般轻盈，若隐若现，给整个画面增添了一丝神秘的氛围。
“你在写字吗？”我轻声问。雾气晃了晃，毛笔忽然动了，在宣纸上慢慢晕开墨迹。那字迹软乎乎的，和相册里、纸条上的字一模一样，一笔一画都带着熟悉的温柔：“囡囡，今天的粥熬得很好，桂花糕也甜。”
我的眼泪突然砸在宣纸上，晕开了“甜”字的最后一笔。雾气慢慢聚过来，在我手背轻轻蹭了蹭，像是在安慰。毛笔继续动着，写下的话却让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我该走了。”
“不能再等等吗？”我抓住那支快要停下的笔，指尖却只碰到冰凉的空气。口袋里的梅花扣突然发烫，像是在回应我的不舍。宣纸上的字迹顿了顿，又继续写：“我守着约定，看着你系鞋带、撑伞、自己熬粥，已经很满足了。”
我忽然想起小时候，她替我挡开扑来的恶狗；想起我第一次失恋，她在我枕头边放了整夜的暖水袋；想起我找到工作那天，她让厨房的灯泡闪了三下，像是在鼓掌。原来那些藏在时光里的温柔，都是她在偷偷告别。
毛笔停在纸上，雾气慢慢散开，露出宣纸上最后几行字：“梅花扣会替我陪着你，槐树下的刻痕也不会消失。想我的时候，就看看月亮，风会把我的话带给你。”
写完最后一个字，毛笔轻轻落在宣纸上。窗外的月光突然亮起来，透过窗户落在纸上，把墨迹染成了淡淡的银灰色。我抬头看向夜空，月亮旁边飘着一朵云，形状像极了林阿婆领口的梅花扣。
“我会想你的。”我对着月亮轻声说。口袋里的梅花扣渐渐凉下来，却像是永远带着她的温度。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槐树叶的清香，掠过我耳边时，像是有人轻声说了句“再见，我的囡囡”。
我把宣纸叠好，放进铁盒子里，和梅花扣、照片放在一起。茶几上的牛奶还温着，我喝了一口，甜得刚好。月光落在杯沿，映出我带泪的笑脸——我知道，她没有真的离开，她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留在了我身边的每一缕风、每一寸月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