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数影
——
“……几……个……”
“……多少……”
“……来……”
那些断裂的声音在雾中漂浮，
像有人把一段段被淹死的词语
从水底强行捞起。
八个人贴着墙缓慢移动，
脚步轻得几乎悬空。
整个深巷静得可怕，
只剩下那“东西”
在模仿、在试探、在数。
Floren已经吓得浑身发冷，
但她连哭都不敢哭出声音，
只能紧抓着匕首把手，
手心汗得像刚洗过。
倒着的手在墙边摸索，
指尖擦着砖面，
发出轻得几乎听不见的摩擦声——
“……擦……擦……”
像是被某种意志驱动，
在确认墙的位置。
但第二只手
却明显更主动——
它伸得更远，
像在寻找空气里的什么。
甚至……
像在“抓”。
顾航压低声音，
一字一句：
“继续往右。慢点。”
墙里的雾像在呼吸，
一呼一吸之间，
那几只手的影子就会轻轻晃动。
像在盲目地“摸索”
某种生命的形状。
“……几个人……”
“……几……个……”
它在数。
真的在数。
顾阳的手指已经青白，
一寸一寸挪着，
额头全是冷汗。
他轻轻用唇语问：
【……它能数到吗？】
顾航嘴唇动了动：
【不确定……】
就在这时——
“……嗒……”
那只倒着的手突然停住。
指尖立在半空中，
像在“听”。
它“听见”了。
某个人呼吸不稳。
某个人心跳偏快。
某个人的鞋底压到了碎石。
那并非声响……
而是——震动。
是空气线的变化。
它在“记”。
第二只手忽然掐住墙边，
像某种动物闻到血味，
整个雾都跟着微微向它方向收缩。
柳婷差点叫出声，
被顾航一把按住肩膀。
下一秒——
“……人……”
那声音从雾深里溢出来。
不是喊。
不是说。
是某种“模仿失败”的断喉音。
Floren的眼泪直接掉下来。
她知道那不是语言。
那是“确认”。
它知道了。
知道巷子里不只它自己。
顾泽的心跳瞬间加速，
手悄悄握住冲锋枪，
但不敢抬。
他知道枪声一响——
巷里的东西、巡逻的怪物、
甚至不知道多少躲在地下的影子
都会冲过来。
柳婷嘴唇轻轻贴在顾航耳侧，
声音极轻极轻：
“它……会不会……靠声音来攻击？”
顾航摇头，
眼神却死死锁住前方那块黑雾：
“不是声音……”
他看得比任何人都清楚：
那只“倒着伸来的手”
不是在找声音，
而是在找——
数量。
它在“感知形状”。
它在确认他们的位置。
它在数人。
“……来……七……”
所有人瞬间僵硬。
七？
他们有八个。
它少数了。
“……七……七……七……”
它在重复、核对。
这意味着——
他们当中有一人的“存在感”
没有被它完整捕捉到。
谁？
安杰？
Kenny？
柳婷？
还是——
那一瞬间，
顾航突然意识到：
它们数不到他。
不——
是它数不到前面的那一个人。
——
某一个人在它的感知里被“遮住了”。
顾航心跳一沉，它们会不会是把他当作同类了？可他现在没有进入临界点。
绝对不能暴露。
绝不能让它们知道是八个人。
否则，
它会补数。
补“人”。
雾里的视线极差，
众人紧贴墙壁。
雾里，
那几只手开始在空中一寸一寸抬高，
像在“比划”八个影子的高度分布。
顾航忽然开口，
声音轻到只够队伍听见：
“左手——靠墙，不要站直。”
众人立刻照做。
八个人同时侧身，
把自己压缩成更“扁”的形状。
像七个影子一样。
“……七……”
墙内的声线安静了。
那些倒着的手指在空气里轻轻抖，
像在确认——
“七个生命”。
没有第八。
雾的呼吸，慢了。
不再推进。
不再追问。
不再探测。
它接受了。
它相信这里只有七个。
顾航轻轻吐出一口紧绷到极致的空气。
他第一次在这条巷子里
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松动。
然后低声：
“靠着墙……继续走。”
因为那只倒着的手
已经缓缓退回雾里。
但声音——
仍在数：
“……七……七……七……”
它在记。
在刻入深巷的墙。
在刻入某种看不见的地下回声里。
深巷……
从现在起……
记住了“七”。
——
而他们必须在它下一次复数之前，
走到巷子的尽头。
那里才是真正的出口。
也是……真正的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