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天幕下,残骨墟深处重归死寂,唯有空气中尚未完全平息的能量涟漪与地面新添的惨烈痕迹,昭示着不久前那场关乎封印存续的激战。李观鱼半跪于地,面色如金纸,气息紊乱不堪,强行引导古兽“蚀渊”后裔体内的“戾源”火种与自身星辰之力、兵主战意进行危险融合,虽侥幸成功并借此暂时加固了祭坛封印,但对他的经脉与神魂造成的负担远超预估。《星辰锻神诀》自主运转,缓慢梳理着体内依旧躁动不安的三股力量,银白、暗金、暗红三色光华在他体表明灭不定,仿佛随时可能再次失控。
“咳咳……”元蚀拄着那截已彻底黯淡、裂纹遍布的“寂灭薪柴”,剧烈咳嗽着,嘴角不断溢出的暗金色血液显示出他本源受损极重。他望向祭坛中心那道被暂时压制、却依旧隐隐透出令人心悸波动的漩涡,沙哑道:“封印……只是权宜之计。归墟之眼的侵蚀从未停止,此番强行加固,恐已惊动其更深层的意志。我等……时间不多了。” 他目光扫过昏迷不醒、仅靠大地血脉吊住性命的赵铁柱,以及状态极不稳定的李观鱼,眼中忧色更深。
李观鱼艰难抬头,望向古兽“蚀渊”消失的方向,那片虚空残留着空间扭曲的微弱痕迹以及一丝难以捕捉的、混合暴戾与茫然的意念波动。“那古兽……最后似乎并非单纯退走。”他回想起“蚀渊”后裔眼中一闪而逝的恐惧与那声含义不明的低吼,“它体内被星焰点燃的那丝灵性,或许……是一个变数。北辰长老的残念提及‘蚀渊亦非纯粹之敌’,守墓人内部亦有分歧……这潭水,比想象中更深。”
“当务之急,是寻一处相对安全之地,助你稳定体内力量,救治铁柱小友。”元蚀勉力支撑着站起身,环顾这片危机四伏的残骨墟,“此地不可久留。方才动静太大,恐已引来窥探。北辰前辈所留信息中提到‘摇篮’坐标,那或许是星宫最后的避难所,也是我们目前唯一的希望所在。”
李观鱼颔首,强提精神,将神念沉入识海。那枚得自祭坛、由北辰长老残念所化的玉简虚影正静静悬浮,散发出微光。当他心神触碰时,一股庞大的信息流再次涌来,较之前更为清晰——那是一幅残缺的星图,脉络奇异,并非指向已知的任何星域,而是以某种难以理解的空间叠层方式,标注出数个闪烁的节点,最终指向一个被标记为“摇篮”的模糊区域。星图旁,还有一段更为完整的留言碎片:
“后来者……能引动‘逆熵’火种共鸣,见证此讯,尔已通过初步考验……‘摇篮’,乃星宫预言之最终避所,亦藏有对抗归墟之终极奥秘的线索……然入口飘忽,需集齐‘秩序’、‘净化’、‘戾源’三份火种本源,于特定星象下,方可感应并开启通道……守墓人一脉,早已非铁板一块,慎信……‘蚀渊’之秘,关乎星宫覆灭真相,其体内火种乃关键钥匙,亦是大凶之物……望尔……慎用……”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但其中蕴含的内容却石破天惊!不仅点明了前往“摇篮”的艰难条件(集齐三火种),更揭示了古兽“蚀渊”与星宫覆灭的核心关联,以及对守墓人内部的严重警告!
“需要集齐三份火种……”李观鱼眉头紧锁,感受着体内那刚刚初步驯服、却依旧危险的“戾源”火种,又想到元蚀手中那濒临破碎的“寂灭薪柴”(净化火种载体),以及自身所承的星宫正统传承(秩序火种)。“这条路,果然不易。” 但这也印证了他们的方向正确,北辰长老的指引并非虚言。
突然,元蚀神色一凛,低喝道:“小心!有东西靠近!速度极快!” 他虽状态极差,但守墓人对能量波动的感知依旧敏锐。
李观鱼瞬间警醒,强行压下体内不适,星陨剑铿然出鞘,警惕地望向残骨墟东南方向的迷雾深处。只见数道模糊的黑影,如同鬼魅般贴着地面疾驰而来,气息阴冷而杂乱,并非单一的蚀星煞气,反而带着几种不同的能量特征,有充满掠夺意味的凶煞之气,有诡异的灵魂波动,甚至还有一丝……类似暗星殿影煞卫的阴寒!
“不是癸界原生秽物……是其他闯入者!而且不止一方势力!”元蚀瞬间判断出来者身份,脸色更加难看。在这癸界深处,遇到其他生灵,往往比遇到怪物更危险!
眨眼间,那数道黑影已至百丈开外,赫然是五名形象各异的修士。为首者是一名身披血色斗篷、面容隐藏在阴影中的高大男子,周身散发着化灵境后期的强横煞气,手中提着一柄不断滴落粘稠血液的锯齿长刀。其左侧,是一名手持骷髅头骨法杖、眼窝中跳动着绿色魂火的枯瘦老者,气息阴森,应是擅长魂道法术。右侧,则是一对长相酷似、动作同步的双胞胎兄弟,一人持匕,一人握鞭,眼神麻木冰冷,修为皆在化灵境中期。最后方,则是一名身形飘忽、仿佛融入阴影中的黑衣人,与之前交手的暗星殿影煞卫气息有七八分相似!
这五人显然也发现了李观鱼三人,尤其是感受到李观鱼身上那尚未完全平息的、混合了星辰秩序与戾源暴戾的奇异波动,以及元蚀手中那截虽黯淡却依旧散发微弱净化波动的“寂灭薪柴”,眼中顿时爆发出毫不掩饰的贪婪与杀意!
“啧啧啧,本以为白跑一趟,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血袍男子舔了舔锯齿长刀上的血迹,声音沙哑刺耳,“一个身怀异宝的小子,一个半死不活的守墓人,还有个拖油瓶!兄弟们,杀了他们,宝贝平分!”
那魂修老者阴恻恻地笑道:“老大,那小子身上的火焰有点意思,像是星宫余孽,又掺了别的味儿,抓活的,或许能拷问出点秘密。” 那双胞胎兄弟一言不发,已呈犄角之势散开,封堵退路。而那名影煞卫则彻底融入阴影,消失不见,显然是准备暗中偷袭。
“是‘血刃团’的人,那魂修是‘噬魂老祖’的弟子,那双胞胎是‘绝影门’的杀手,还有暗星殿的杂碎!他们竟然混在一起了!”元蚀迅速道出对方来历,语气沉重。这些都是活跃在各大险境、专干杀人夺宝勾当的亡命之徒,如今凑在一起,实力不容小觑,尤其己方状态极差。
李观鱼心知避无可避,眼中寒芒一闪。他体内力量虽不稳定,但新得的“戾源”火种正渴望宣泄,兵主战意亦被强敌激发而昂扬!“想要宝贝?拿命来换!” 他率先出手,星陨剑划出一道暗红与银白交织的诡异剑罡,不再是纯粹的星辰秩序,而是带上了戾源的狂暴与毁灭特性,直劈那血袍男子!这一剑,快、狠、诡,远超他平日水准!
“来得好!”血袍男子狂笑,锯齿长刀掀起滔天血浪,悍然迎上!
“轰!”
剑罡与血浪碰撞,能量风暴炸开!李观鱼身形微晃,竟半步未退!而血袍男子则被震得后退一步,脸上露出惊容:“好古怪的力量!”
与此同时,那名隐匿的影煞卫如同毒蛇般自李观鱼身后阴影中钻出,淬毒匕首直刺其后心!然而,一直看似萎靡的元蚀,眼中精光一闪,手中那截看似废掉的“寂灭薪柴”猛地爆发出最后一缕微光,并非攻击,而是精准地照出了影煞卫的身形!同时他嘶声喊道:“左后三步!”
李观鱼对元蚀无比信任,想也不想,反手一剑“星移斗转”,剑锋以不可思议的角度点向身后左后三步的空处!“叮”的一声脆响,火星四溅,恰好格挡住了影煞卫的致命一击!
“怎么可能?!”影煞卫身形暴露,惊骇欲退。
“死!”李观鱼得势不饶人,融合了戾源火种的星辰之力轰然爆发,剑势如狂风暴雨,将影煞卫卷入其中。另一边,那双胞胎兄弟也已杀到,匕首如毒蛇吐信,长鞭如灵蟒缠身,配合默契,攻向李观鱼两肋。而那魂修老者则挥舞骷髅法杖,道道怨灵尖啸着扑向元蚀和昏迷的赵铁柱,试图干扰。
元蚀强提最后灵力,布下一道稀薄的净化光幕,勉强抵挡怨灵冲击,护住赵铁柱,但光幕摇摇欲坠。他看向李观鱼,只见其在三人围攻下,剑法愈发凌厉狂放,暗红色的戾源之火与银白星焰交织,时而秩序井然,时而暴戾恣睢,竟打得血袍男子和双胞胎一时难以近身!尤其是那戾源之火,对能量和神魂有着极强的侵蚀性,让对手颇为忌惮。
但,李观鱼的状态极不稳定,过度动用戾源之火,使得他眼底的暗红之色越来越浓,攻击也带上了几分不受控制的疯狂意味。继续下去,恐有失控之危!
“不能久战!”元蚀心念电转,猛地一咬牙,做出了决断。他暗中传音给李观鱼:“小子,我以残存薪柴本源引爆此地死气,制造混乱,你带铁柱,向西北方向突围!那边……似乎有北辰长老星图所示的一个微弱空间节点波动,或有一线生机!”
说罢,不等李观鱼回应,元蚀眼中闪过决绝,将体内最后一丝本源之力,连同那截“寂灭薪柴”残骸,猛地拍向地面!同时口中念诵起古老而晦涩的咒文!
“寂灭……归墟……返本……溯源!爆!”
“嗡——!”
以元蚀为中心,一股无法形容的毁灭性能量骤然爆发!并非直接攻击敌人,而是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引燃了残骨墟深处积郁万古的浓郁死气与归墟残能!整个废墟剧烈震动,地面开裂,无数骸骨化为齑粉,灰色的死气如同海啸般向四周席卷而去!天空中的铅灰色云层都被搅动,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不好!这老疯子要同归于尽!”血袍男子等人脸色剧变,纷纷施展手段抵御这无差别的死气冲击波,攻势为之一乱。
“就是现在!”李观鱼强忍脑海中因戾源反噬传来的阵阵杀意,一把抓起昏迷的赵铁柱,身形化作一道流光,朝着元蚀指示的西北方向激射而去!在掠过元蚀身边时,他看到这位守墓人前辈对他露出了一个极其疲惫却又带着一丝释然的微笑,随即身形被汹涌的死气狂潮吞没……
李观鱼心头巨震,却知此刻不是悲伤之时,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冲向那片感应中空间波动异常的区域。
就在他即将触及那片虚空时,怀中的噬星魔晶、腕部的兵主印记以及体内的三色火种,竟同时传来强烈的共鸣!前方看似空无一物的空气中,泛起一圈圈水波般的涟漪,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极不稳定的空间裂缝,缓缓张开!裂缝之后,并非癸界的死寂,而是隐约传来一丝……截然不同的、带着些许生机与古老沧桑的气息!
“是这里!”李观鱼毫不犹豫,带着赵铁柱,一头撞入了那空间裂缝之中!
在他身影消失的刹那,裂缝剧烈扭曲,迅速合拢。身后,是血袍男子等人气急败坏的怒吼与死气狂潮的咆哮。
短暂的空间传送眩晕后,李观鱼重重摔落在一片坚硬的地面上。他立刻翻身而起,警惕地环顾四周。
这里似乎是一处巨大的地下石窟,空气干燥,弥漫着尘土与古老石材的气息。石窟顶部镶嵌着一些发出微光的奇异晶石,提供着微弱照明。四周墙壁上,雕刻着早已模糊的古老壁画,隐约可见星辰运转、先民祭祀的场景。最引人注目的是,石窟中央,有一座残破的圆形石台,石台表面刻满了与北辰长老所留星图极为相似的符文,此刻正散发着微弱的、与李观鱼体内星宫传承同源的能量波动。
“这里……是北辰长老星图所示的一个节点?还是……‘摇篮’的某个外围入口?”李观鱼稍稍松了口气,但立刻检查赵铁柱的状况,并试图感应元蚀的气息,却如同石沉大海。他心中一沉,明白元蚀前辈恐怕已凶多吉少。
将赵铁柱小心安置在石台旁,李观鱼盘膝坐下,亟需处理体内的力量冲突与伤势。此次祭坛之战,虽险死还生,却也让他对“逆熵”火种有了更深的体会,获得了关乎未来道路的关键信息,但付出的代价,亦极为惨重。前路依旧迷雾重重,强敌环伺,而“摇篮”的踪迹,似乎就在眼前,却又遥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