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能否认，若先祖真以铁血手段为他们挣来一片富饶星空。
今天的贝洛伯格绝不会是这般光景。
感激，是必然的。
“现在，让我们回到我们这个时代。”
白砚继续道，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引导的力量。
“我们有了打出去的机会，一个能为子孙后代挣得更多生存资源、更广阔未来的机会。”
“在我们看不见的未来，他们会像我们感激历代守护者那样感激我们今日的抉择。”
“而我们要背负的，不过是……区区骂名二字。”
杰帕德张了张嘴，眉宇间挣扎之色更浓，似乎还想争辩。
“杰帕德，”白砚的目光骤然锐利，如鹰隼般锁定了他。
语气中带着不容违抗的威严。
“在我带回星舰那日，你曾在我面前，在克里珀堡下，说过什么？！”
“……你说要为我尽忠，用生命守护这份信任！”
他指着杰帕德的胸口，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白砚大人，我老弟他……”
希露瓦见状，忍不住想为弟弟辩解几句。
但白砚抬手，果断地阻止了她：
“我要他亲自说。”
征战星海，贝洛伯格必须是一个意志统一的整体。
他需要确切知道，这位戍卫官首领内心最终的选择。
杰帕德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他挺直脊梁，朗声道：
“我，杰帕德·朗道，曾向白砚大人宣誓忠诚！”
“然，为臣有言而不敢谏，视为不忠！”
他抬起头，目光直视白砚，问出了心底最深的挣扎。
“我们这样做……掠夺、征服……真的是对的吗？”
“是非对错……谁又真正说得清呢？”
白砚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缥缈的惆怅，但随即变得无比务实。
“但我们的子民能吃饱穿暖，我们的孩子能有未来，我们得到的资源，却是实打实的。”
“贝洛伯格早该埋没在风雪之中了，然而它今天依然屹立。”
他转过身，背对着众人。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宁背一世之骂名，也要让子孙万代享福。”
“这叫罪在当代，功在千秋。”
极具煽动性的话如重锤般敲在在场每一个人心中。
片刻后，白砚再次转身。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布洛妮娅、希儿、希露瓦……最后落在杰帕德身上。
“杰帕德，我知道你还有很多疑惑。”
“不仅是你，我相信你们在座的许多人，内心都还存有疑虑。”
他的眼神深邃，仿佛已经预见了即将到来的风暴。
“不过没关系，你们很快就会明白的。”
白砚再次望向窗外的天空。
那里繁星点点，每一颗都可能代表着未来的敌人或是猎物。
他张开双臂，如同要拥抱整个星空，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决绝：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就算我们雅丽洛六号想要偏安一隅，来自星海深处的觊觎与威胁，也不会给我们这个机会。”
“这是一个大争之世，诸星伐交频频。”
“强则强！弱！则亡！”
白砚的脸色缓和下来，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仿佛在无声地叩问这个世界的真相。
“情报显示，星际和平公司的人已经盯上我们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在寂静的会议室里激起涟漪。
“他们不日将登陆雅丽洛六号。”
“那时，你们将会见到宇宙真正的模样——”
“不是童话，不是传说，而是赤裸裸的弱肉强食。”
他站起身，黑袍在灯光下泛着暗沉的光泽：
“至于现在，你们可以和贝洛伯格的市民一起分享战争胜利的喜悦。”
他挥了挥手，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散会。”
众人陆续离开，脚步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
唯独布洛妮娅还留在原地，像一尊凝固的雕塑。
“布洛妮娅？”
坐在主位上的白砚疑惑地抬起头，声音里带着罕见的疲惫。
“怎么不下去和市民们一起高兴高兴？”
“还是说……你也觉得我是错的？”
“怎么会呢，阿砚。”
布洛妮娅走到他身边，轻轻依偎在他怀里。
声音柔软得像春天的雪水，“你可是我的偶像。”
她感受着他胸膛的起伏，听着他沉稳的心跳。
这一刻，她不再是银鬃铁卫的统领。
只是一个想要分担重担的普通女子。
“这里只有我们。”
她抬起头，眼中闪着狡黠的光。
“有些话，你可以说得更露骨一些。”
“就像我们在星港的那日。”
她模仿着白砚当时的语气，声音里带着几分青涩的坚定：
“宁背一世之骂名，也要让子孙万代享福。”
“你说，这叫罪在当代，功在千秋。”
布洛妮娅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我不完全认可这些话。”
“从道理上说，这些一定都是错误的。”
“但是……”
窗外传来贝洛伯格人的欢呼声，那是可可利亚时代永远不可能出现的、充满希望的声音。
她听得真切，看得明白。
“这个宇宙中的有些事，似乎不止有对错。”
她轻声说，像是在对自己告白。
白砚的眼中掠过一丝波动。
那些古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跟随他走过了无数次的轮回。
他闭上眼，仿佛又看见了那片虚无中的金色身影。
“你知道吗，布洛妮娅，”
他的声音带着遥远的回响。
“在我们来到雅丽洛六号之前，我曾经抓捕过一位罪犯。”
“他杀死了很多人，做错过很多事，践踏过很多他人所珍视之物……”
“而在亲自为他行刑之前，我曾问过他是否因过错感到后悔。”
白砚的睫毛轻轻颤动，似乎在努力回忆那位故人的模样。
“他和我说了一段话，一段我当时绝不认同的话。”
“那么……可以讲给我听吗？”
布洛妮娅好奇地追问，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他的衣角。
“他说：一个人的一生，会经历三次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