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妄的手刚触到通道边缘，雷纹石就猛地一烫。他立刻停下脚步，左眼传来一阵胀痛。他抬头看去，原本立在荒原上的狼族图腾柱已经扭曲成一根根黑色骨刺，地面裂开无数道口子，暗红的光从缝隙里渗出来。
叶璃站在他身后一步，赤金瞳孔骤然收缩。她抬手按住胸口，心焰罗盘在血脉深处震动，像被人敲响了一面鼓。她低声说：“有人死了很久的人，被钉在阵眼上。”
前方就是幽原祭坛。他们曾在那里休整过两次，熟悉每一块石碑的位置。可现在那些石碑全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圆形阵法。阵心竖着一根石柱，上面挂着一具尸体——那是狼族长老，双眼紧闭，胸口插着一块泛着黑光的金属碎片。
“王冠的一部分。”谢无妄握紧雷锤，指节发白。
叶璃没等他说完就冲了出去。她的身影掠过沙地，速度快得带起一阵尘烟。她在石柱前站定，伸手抓住那块碎片。指尖刚碰到金属，地面猛然一震。
咔。
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地下裂开了。
她用力一拔，碎片脱离尸体胸口的瞬间，四周的沙地开始翻涌。一只手臂破土而出，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数十具尸体从地底爬起，身上裹着腐烂的战甲，空洞的眼眶泛出血色光芒。
谢无妄闪身挡在她面前，雷锤横扫，一道电弧劈向最近的一具尸兵。那具尸体被轰退数步，半边身子炸开，却没有倒下，反而抬起残缺的手臂朝他们扑来。
“不是操控。”谢无妄盯着那些不断站起的身影，“是复活。整个幽原埋过的战士，全被拉出来了。”
叶璃后退半步，狐火顺着她的手臂燃起，在掌心凝聚成一团幽蓝火焰。她看着自己手中的王冠碎片，声音压得很低：“我们来晚了。仪式早就开始了，我们只是……触发了下一阶段。”
苍牙从侧翼奔来，肩上还带着未愈的烧伤。他看了一眼阵心的尸体，脸色铁青。他摘下脖子上的狼牙项链，咬破手指，在额头上划出一道血痕。鲜血顺着眉骨流下，染红了他的左眼。
他举起骨笛，放在唇边。
第一声笛音响起时，远处的沙丘开始晃动。一头疾风狼从沙下跃出，背上的骨刺根根竖起，双眼通红。紧接着是第二头、第三头……二十多头变异狼从四面八方冲出，直扑尸群。
狼爪撕开战甲，獠牙咬断脊椎。一头尸兵刚抬起手臂，就被狼群扑倒在地，瞬间被撕成碎片。但更多的尸体从地下爬出，填补了缺口。
“不够。”汐瑶站在阵法边缘，双手结印，潮汐之力化作水幕横在众人前方。她额头渗汗，声音急促，“它们不怕疼也不怕死，杀多少都一样。只要阵法还在运行，就会一直出现。”
话音未落，一滴血从空中落下，砸在阵纹上。那是狼群和尸兵搏斗时溅出的血，顺着沟壑流入阵心。暗红色的光纹突然亮了几分，祭坛上方的空气开始扭曲。
叶璃抬头看天。九星中的第七颗正剧烈闪烁，光芒越来越强。她终于明白过来：“我们错了。这不是组织仪式的机会，而是它需要的东西。”
“什么？”谢无妄侧头看她。
“战斗。”她说，“厮杀。鲜血。这些都不是干扰，是养分。我们在帮它完成最后一步。”
果然，随着更多血液渗入阵眼，地下的震动加剧。不只是已知的战士尸体，连那些早已化为枯骨的异族遗骸也开始移动。一具披着残破鳞甲的鱼人尸兵从沙中爬出，手中握着断裂的三叉戟；一名夜昙族女战士拖着半截身体缓缓站起，残存的左手仍保持着结印姿势。
苍牙的笛声变得嘶哑，但他没有停。一头接一头的狼倒下，又被新的狼补上。他的手臂被尸兵抓出三道深痕，血顺着指尖滴落在沙地上，立刻被阵法吸收。
“撑不住了！”汐瑶大喊。她的水幕被一具尸兵撞碎，整个人被震退几步，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谢无妄将雷锤插入地面，双臂发力，电流沿着手臂涌入锤身。他低喝一声，雷锤爆发出强光，一圈电波横扫而出，将逼近的五具尸兵全部击飞。但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叶璃盯着手中的王冠碎片，忽然松开手。它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她看向苍牙：“还能唤醒更多狼吗？”
“只剩最后六头。”他喘着气，“它们已经疯了，听不懂命令，只能靠本能。”
“够了。”她说，“我不需要它们听话，只需要它们能流血。”
谢无妄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看向汐瑶：“你能控制水流方向吗？把血引向特定位置？”
汐瑶点头：“如果时间够短，我可以试试。”
“好。”叶璃弯腰捡起一块碎石，在阵纹边缘划出一道缺口，“等狼群冲进去，你就把它们的血导出来，不要让阵法吸收。我要破坏能量回路。”
“那你呢？”谢无妄问。
“我去阵心。”她说，“既然它是靠死亡推动的，那就让我这个活着的人，站在最中心。”
不等他反对，她已经冲了出去。狐火在她周身燃烧，形成一层护盾。她踩着倒下的石碑跃起，避开两具扑来的尸兵，直奔祭坛中央。
谢无妄转身挥锤，替她扫清路径。一道雷弧炸开，三具尸兵化为焦炭。他眼角余光看到苍牙吹响最后一声笛音，六头最庞大的变异狼从高处跃下，直接撞进尸群中央。
利爪撕裂腐肉，獠牙咬穿骨骼。狼群与尸兵缠斗在一起，鲜血四溅。汐瑶双手猛地下压，潮汐之力化作无形之手，将飞散的血珠强行扭转方向，引导至叶璃划出的缺口。
血流偏离主纹，阵法的光芒微微一滞。
叶璃落地时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她稳住身形，抬头看向悬浮在阵心上方的黑色旋涡。它正在扩大，边缘已经开始扭曲空间。她知道再晚一步，通道就会彻底打开。
她拔出腰间的月牙形魂器，割开手掌。鲜血顺着刀刃流下，滴在阵纹上。这一次，不是为了激活，而是为了污染。
“我不信命。”她低声说，“也不信死人能决定活人的路。”
她将沾血的魂器狠狠插入地面。
嗡——
整个祭坛猛地一颤。原本流畅运转的符文出现了裂痕，光芒忽明忽暗。那些正在爬起的尸体动作迟缓了一瞬。
但这只是开始。
天空中，第九颗星突然剧烈跳动。一股更强的力量从冥渊深处传来，压得人喘不过气。阵心的旋涡猛然扩张，一道漆黑的裂缝在空中裂开。
更多尸体站了起来。
不止是幽原的亡者。
还有来自其他战场的残魂。
一具身穿玄骸战甲的尸体从沙中爬出，右眼是机械义体；一名浮岳祭司拖着断裂的蛇杖缓缓前行；甚至有一名手持冰晶杖的老者，虽已面目全非，但那根权杖的形状让叶璃心头一紧。
她认得那根杖。
是苍寒。
谢无妄挡在她身前，雷锤高举。他知道这一战不会结束，只会越来越难。他回头看她一眼，声音沙哑：“你还记得霜崖那天说的话吗？”
她点头：“你说我太吵。”
“我说你吵得让人没法安心去死。”他握紧锤柄，“现在也一样。”
苍牙的骨笛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破碎，却依旧不停。最后一头狼扑向尸群，咬住一具尸兵的喉咙，直到自己的身体被撕成两半。
汐瑶跪在地上，双手撑地，潮汐之力几乎耗尽。但她仍用最后的力气，将狼群的血引向缺口。
阵法的光芒又弱了几分。
可天空的裂缝，更大了。
叶璃握紧魂器，准备再次下压。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心焰罗盘轻轻一震。
一段记忆浮现。
不是文字，也不是画面。
是一个声音。
很轻，像风吹过耳畔。
“献祭者不得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