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璃靠着石柱站直身体,左臂的黑丝还在往深处钻。她没去管那股蠕动的寒意,只将掌心贴地,把最后一丝狐火压成细线,引向胸口。经脉像被烧红的铁条贯穿,但她睁着眼,盯着前方十丈外的巨人。
谢无妄站在她身前,雷锤斜指地面,手臂微微发抖。他没回头,声音低哑:“还能动?”
“能。”她答得干脆。
巨人的裂口缓缓张开,空间随之震颤。那一声咆哮不是从口中发出,而是直接撕裂空气,撞在两人身上。叶璃膝盖一软,咬住牙关才没跪下。她的赤金双眸却在震动中捕捉到一丝异样——每当声波涌出,巨人胸前的水晶结构就会轻轻一震,九颗血星也出现短暂迟滞。
她忽然想起冰窟里翻过的那本残卷。浮岳秘典上写着:“魔惧其声,因其自响可破体。”
声音……是它的弱点。
她闭眼,不再抵抗那股震荡,任它穿透耳膜、直入识海。剧痛中,她用罗盘残存的感应去追那道声波的轨迹。频率在变,但峰值有规律。她在心里画出那条线,然后把狐火抽出一缕,以意念塑形。
一道极细的火线在她掌心延展,两端翘起,如叉。
音叉成。
巨人察觉异常,咆哮骤然加剧。黑潮从地面喷涌,扑向她的方向。叶璃不动,指尖微颤,音叉开始共振。她等的就是这一刻。
声浪冲至顶峰时,音叉猛然反向释放能量。
嗡——
无形波束直击巨人胸膛。那具由黑雾与骸骨构成的躯体猛地一晃,九星轨迹瞬间紊乱。它第一次后退,一步、两步、三步,停住。
机会!
叶璃双手结印,记忆深处那道封印咒文浮现。她在霜崖十年,读过太多失传禁术,这一式是夜昙长老严禁修习的“焚言印”,以心火为墨,烙于敌身,使其言语反噬自身。
她双手划动,狐火在空中勾勒古老图腾。每画一笔,体内罗盘就灼烧一分。画到最后,她整个人都在发抖,但手没停。
最后一笔完成,她跃身而起,将整道符印狠狠拍向巨人胸口。
火焰接触黑雾的瞬间,滋滋作响。巨人发出无声嘶吼,裂口大张,却再难发出完整音节。它抬手欲轰,动作却慢了一拍。
封印生效。
叶璃落地,单膝跪倒。她右手撑地,左手还维持着一点狐火环绕周身。她喘着气,抬头看向那庞然之物。
“你不是神。”她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出,“你只是个怕被听见的影子。”
巨人动作一顿。
它缓缓抬手,不再攻击,而是将九颗血星收回身边,黑雾缠绕手臂,开始重构护盾。它盯着叶璃,裂口中透出的情绪不再是轻蔑,而是警惕。
战场静了下来。
远处,谢无妄终于转头看了她一眼。他没说话,只是握紧了雷锤。锤身裂痕更深,雷光几乎熄灭,但他站得稳。
外界的裂隙中,影像仍在传递。
苍牙坐在疾风狼背上,骨笛抵在唇边。他看到叶璃单膝跪地却仍抬头直视敌人,手指不自觉收紧。狼群原本躁动不安,此刻却安静下来,耳朵竖起,望向同一个方向。
汐瑶站在海眼边缘,双脚已化为鱼尾。她指尖的水光重新凝聚,虽未施展法术,但潮汐的节奏变了。原本混乱的浪头开始有序回流,像是在回应某种信号。
玄骸战士中有几人重新拾起武器。他们看着谢无妄背影,也看着叶璃手中那点不肯熄灭的火。
没人说话,但恐惧退了。
叶璃感受着体内翻滚的痛楚,知道这口气撑不了多久。她慢慢抬起左手,狐火再次燃起,比之前更弱,但足够照亮眼前三尺。
她不能倒。
只要她还站着,这场战就没输。
巨人胸前的封印仍在燃烧,黑雾无法完全覆盖。它低头看了一眼,又抬眼望来。这一次,它没有直接逼近,而是抬起右臂,将一颗血星推向掌心。
星辰之力开始汇聚。
叶璃知道下一击会更重。她强迫自己站起来,双腿发软,靠意志撑住。她看向谢无妄,用口型说了一个字:等。
谢无妄点头。
他明白她的意思——她拖住它,他找破绽。
叶璃深吸一口气,将狐火集中在双掌。她不再隐藏气息,反而主动释放波动,吸引注意。她的身影在昏暗空间中显得渺小,但火光不灭。
巨人抬手,血星离掌而出,化作一道漆黑光柱直射而来。叶璃侧身闪避,肩头伤口再度撕裂,血洒半空。她借势翻滚,落地时已在巨人左侧死角。
就是现在。
她双手合十,再猛然拉开。一道极细的火弦在掌间生成,连接音叉与封印咒文。她要把刚才的共振再次引动,让它的力量炸在自己身上。
她咬破舌尖,逼出一口精血喷在火弦上。
火弦亮了。
巨人似有感应,猛然转身。但它胸前封印被火弦牵引,动作迟滞半息。
够了。
叶璃双手一扯,火弦震动。
嗡——
同样的频率,第二次爆发。
巨人胸口猛颤,黑雾翻腾不止。它发出断续的嘶鸣,九星乱转,护盾崩解一角。它踉跄后退,首次显出不稳。
叶璃趁机跃起,指尖凝聚最后一点狐火,直扑它面部裂口。她要毁掉它的发声源。
就在她接近的瞬间,巨人突然抬手,五指张开,一股更强的吸力将她拉向掌心。她想挣脱,却发现四肢沉重如铅。
罗盘在体内疯狂震动,几乎要破体而出。
她张嘴,吐出一口带火的血,正喷在对方掌心。
火焰燎过黑雾,巨人手掌一缩。她趁机抽身,落地时滚出数丈,撞上一块残碑。她靠着碑角坐倒,再也站不起来。
谢无妄冲了过来,挡在她面前。
他举锤,雷光在他手臂上跳动。虽然微弱,但还在。
巨人缓缓抬手,胸前封印正在淡化。它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那里被狐火灼出一个焦痕。它似乎第一次真正看清叶璃。
然后它开口,声音比之前低沉,却更冷:
“你以为这样就能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