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世道?!
太平年月里,正经商人出门做生意,竟然也会遭遇如此横祸,几乎客死异乡!
张阳用力拍了拍钱伯通的肩膀,声音低沉而充满感慨:
“伯通,受苦了!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什么都别想了,先好好休养身体!宜宾和自贡这边,天塌不下来!你回来了,就是最大的好消息!”
他转头对李栓柱吩咐道:
“栓柱,立刻安排人,带钱经理去好好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再请个好大夫来仔细瞧瞧,开些安神补身的药。伙食按最好的标准准备,务必让钱经理尽快恢复过来!”
“是,师座!我马上去办!”
李栓柱连忙应道,上前小心地搀扶起情绪激动的钱伯通。
钱伯通泪眼婆娑地看着张阳,哽咽道:
“东家……我……我没用,市场没考察好,还差点……”
“别说了,”张阳打断他,语气坚决。
“人能平安回来,比什么都强!生意上的事,以后再说!快去休息!”
看着李栓柱搀扶着步履蹒跚的钱伯通离开,张阳站在原地,久久无语。
这乱世,想要做点正经事,实在是太难了。
送走了劫后余生的钱伯通,张阳收拾起复杂的心情,将注意力转回到陈小果身上。
他知道,陈小果这次重庆之行,肩负着更为重要的任务。
“小果,辛苦你了。”
张阳示意陈小果坐下,自己也回到主位。
“钱经理的事是个意外,你能把他带回来,做得很好。现在,说说正事吧。重庆那边,钢铁设备询价的情况如何?”
陈小果脸上的疲惫之色尚未完全消退,但一谈到正事,眼神立刻变得专注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却带着几分沉重:
“师座,这次去重庆,接触了礼和、慎昌、怡和几家大洋行,情况……可能跟我们之前预想的,不太一样。”
“哦?怎么个不一样法?”
张阳心中微微一沉,预感到可能不是好消息。
“师座,搞钢铁,我们都是外行。”
陈小果开门见山地说道。
“这次出去一打听,我才知道,我们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我们之前觉得威远那个月产五百吨生铁的厂子规模小,想着要搞就搞个大的,直接上月产五千吨钢的。可人家洋行的经理一听我们的想法,都直咂舌。”
他拿出一个笔记本,翻看着上面记录的数据。
“根据慎昌洋行一位比较资深的经理介绍,一套能够实现年产六万吨钢材的完整钢铁联合企业设备,最低也要五百万大洋左右!这还只是设备本身,不包括运输、保险和安装调试的费用!”
“五百万大洋?!还只是设备?”
张阳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写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怎么会这么贵?!那……那打折之后的价格呢?不是说能打三折吗?”
陈小果苦笑着摇摇头:
“师座,我问过了,洋行的人说,这就是打了折以后的价格!他们说,要是放在几年前经济危机之前,同样一套设备,没有一千五百万大洋,根本想都不要想!现在能五百万拿到,已经是跳楼价了。”
“一千五百万……五百万……”
张阳喃喃自语,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有些喘不过气。
他知道重工业烧钱,但没想到烧钱到这种地步!
“怎么会……怎么会这么贵?不就是些炉子吗?”
“师座,没那么简单。”
陈小果解释道:
“洋行的人给我列了个单子,要建成一个能年产六万吨钢的厂子,需要的东西太多了!大型的矿山开采设备(电铲、钻机)、选矿厂的全套设备、炼焦炉、大型高炉(可能不止一座)、混铁炉、平炉或者转炉、庞大的轧钢机组(包括开坯、型材、板材等不同用途的轧机)、还有配套的发电厂、鼓风机、水泵、铁路专用线、大量的耐火材料……林林总总,成千上万个部件,很多都是大型、重型设备,制造难度大,运输和安装更是极其复杂昂贵。人家说,这建设费用,估计也得五六百万大洋,甚至可能更多!加起来,没有一千万大洋,根本玩不转!”
“一千万……”
张阳无力地坐回椅子上,用手揉着发胀的太阳穴。
他之前还为纱纺厂攒下的两百八十万大洋感到兴奋,觉得可以大干一场。
可现在一听,这点钱连一套钢铁设备都买不齐,更别说后续的建设了。
“这重工业……怎么这么烧钱?简直是个无底洞啊!”
陈小果看着张阳深受打击的样子,继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