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的身影在废墟间疾驰,脚步踉跄却毫不停歇。每一步落下,地面都微微震颤,仿佛大地也在抗拒他的靠近。西区的空气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息,像是千年墓穴被强行掀开,尸气混杂着金属锈蚀的味道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他左手紧捂胸口,那里经脉尚未完全愈合,每一次剧烈动作都会牵动内伤,鲜血顺着指缝渗出,在衣襟上晕开一片暗红。可他不能停——那股从地底蔓延而出的污染正以惊人的速度扩散,而他能感知到,源头就在前方。
“咳……”一口腥甜再次涌上喉头,叶尘咬牙咽下,双瞳中赤焰与幽蓝交替闪烁,灵识如网般铺展而出,穿透层层断壁残垣,直抵地脉深处。
刹那间,他“看”到了更多。
那些原本静止不动的石像,此刻双目泛起诡异金光,如同被某种意志统一操控,缓缓转向他所在的方向。有的仅是头部微动,有的则整具躯体发出“咔咔”的摩擦声,关节处裂痕中渗出暗金色液体,滴滴答答落在地上,腐蚀草木成灰,连岩石都被蚀出蜂窝般的孔洞。
一株枯死的老槐树突兀地炸裂,碎屑纷飞中,一尊半埋于土中的石俑猛然坐起!它胸前镇魂符文早已断裂,取而代之的是密布其上的暗金纹路,宛如活物般蠕动。它的手臂缓缓抬起,五指扭曲变形,竟化作一柄锋利石刃,横扫而来!
劲风扑面,叶尘瞳孔一缩,身形急退,右脚蹬地,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向侧方跃出。然而终究因伤势拖累,反应慢了半拍——
“嗤!”
石刃擦过左肩,衣袍撕裂,皮肉翻卷,鲜血喷溅。剧痛令他闷哼一声,但手中烬火早已蓄势待发。
“斩!”
一声低喝,赤金火焰自掌心爆发,凝成一道半月形刀芒,迎风暴涨,轰然斩落!
“咔嚓!”
石俑右臂应声而断,断口处喷涌出大量暗金液体,如同熔化的金属,落地即燃起诡异黑焰,将周围三丈内的碎石尽数融化。
可那断臂的石俑并未倒下。
它居然用仅剩的左手撑地,竟如野兽般爬行逼近,眼中金焰不灭,口中发出沙哑低吼:“守……护……归……墟……”
声音扭曲,不似人语,更像是无数亡魂叠加后的呓语。
叶尘眼神一凛,心头寒意更甚。这不是简单的傀儡失控,而是**意识被彻底篡改**——它们已不再是守护者,而是成了归墟之眼“泪”的奴仆,执行着某种未知的使命。
他不敢再留手,右手一扬,烬火凝聚成矛,直刺石俑眉心!
“轰!”
火焰贯穿头颅,将其整个爆裂开来,残骸四散飞溅。可即便如此,那颗破碎的头颅仍在地上滚动,眼眶中的金焰依旧燃烧,直至最后一丝能量耗尽,才缓缓熄灭。
叶尘喘息着站在原地,汗水混着血水流下脸颊。他低头看向自己左肩伤口,发现边缘竟也开始泛起一丝极淡的金芒,如同锈迹悄然蔓延。
“该死!”他立刻催动烬火焚烧,赤金火焰顺着手臂经脉游走,将那股异种能量逼出体外。一缕暗金液体自伤口逼出,落地即发出“滋滋”声响,腾起黑烟。
“连我也开始被污染了?”叶尘心头一沉。这“泪”不仅侵蚀死物,更能侵入活人经脉,若非他体内有烬火护体,恐怕早已沦为行尸走肉。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扫视四周。越来越多的石俑、傀儡、石兽残骸正在苏醒,它们行动虽迟缓,却目标明确——全都朝着同一个方向移动:古城核心,那片传说中埋藏着“地脉枢纽”的古老地穴!
“它们不是无差别攻击……是在集结。”叶尘喃喃道,“有人在引导它们,或者……有什么东西在召唤。”
就在这时,神戒忽然轻轻一震。
叶尘猛地低头,只见无名指上的戒指表面浮现出细微波纹,仿佛水面被风吹皱。一股熟悉的悸动自戒中传来,那是烬火与某种远古力量产生共鸣的征兆。
“你感应到了什么?”他低声问。
没有回应,但神戒的震动愈发明显,仿佛在指引方向。
叶尘咬牙,拖着伤体继续前行。越往深处,地面裂痕越多,蛛网般的缝隙中不断渗出暗金液体,汇聚成细流,顺着坡度流向地穴入口。沿途所见,皆是荒芜——草木尽毁,土地焦黑,连空气都仿佛被污染,吸入肺中带来灼烧般的痛感。
终于,他在一处塌陷的祭坛前停下。
前方,是一道巨大的地穴口,形如巨兽张开的嘴,深不见底。而在洞口上方,岩壁之上,竟浮现一座庞大无比的符文阵!
那是一座由无数古老文字与图腾交织而成的阵法,直径近百丈,层层嵌套,流转着暗金色光芒。符文并非刻印,而是悬浮于空中,如同星辰排列,隐隐构成一只巨大眼睛的轮廓——正是归墟之眼的象征!
而在阵法中心,一点微光静静悬浮。
那是一滴泪。
通体暗金,晶莹剔透,却散发着令人灵魂颤栗的气息。它缓缓旋转,每一圈转动,便有一道细小的光丝延伸而出,顺着地脉连接至四面八方,仿佛根系扎入大地,汲取着这座古城最后的生命力。
“原来如此……”叶尘望着那滴泪,心中豁然明悟,“它不是在扩散污染,它是在**重建归墟之眼**!通过地脉网络,唤醒所有守墓造物,将它们转化为新的‘眼瞳’,最终在这里完成重生!”
难怪那些石俑会朝此聚集——它们不是失控,而是奉命回归母巢!
“一旦它成功……整座归墟古城都会变成它的眼睛。”叶尘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到时候,不只是这片废墟,整个大陆的地脉都将受到影响,无数生灵会被悄然侵蚀,沦为它的养料!”
不能再等了。
哪怕拼尽最后一口气,他也必须摧毁这个源头!
叶尘深吸一口气,强压体内翻腾的气血,双手结印,烬火自丹田汹涌而出,在周身形成一层赤金火幕。他脚步沉重却坚定,一步步走向地穴入口。
可就在他踏上第一级台阶的瞬间——
嗡!
整个符文阵骤然亮起,光芒暴涨!那滴悬浮的“泪”轻轻一颤,随即释放出一圈环形波动,如同涟漪扩散,瞬间笼罩方圆百丈!
叶尘只觉脑海一阵刺痛,仿佛有无数根针扎入识海。他眼前景象突变——
不再是废墟,不再是地穴。
而是一片浩瀚星空,星河倒悬,天地逆转。一颗巨大的眼球悬浮于宇宙中央,瞳孔中映照出万千世界生灭轮回。无数文明在其注视下兴起又覆灭,如同尘埃般渺小。
一个声音响起,低沉、古老、不属于任何语言体系,却直接在他灵魂深处回荡:
【汝等蝼蚁,妄图封印永恒?】
【吾乃归墟之主,万物终焉之眼。】
【一滴泪,便可唤醒沉眠万年的守墓者。】
【十滴泪,足以腐化一座王朝。】
【百滴泪……这个世界,终将归于虚无。】
画面戛然而止。
叶尘猛地跪倒在地,鼻血狂涌,双耳流出细密血丝。那一瞬的精神冲击几乎撕裂了他的神志,若非神戒及时释放出一道温润之力护住心神,他早已魂飞魄散。
“好强的意志……”他颤抖着抹去嘴角血迹,眼中却燃起更炽烈的火焰,“但它错了。我不是蝼蚁,我是……终结它的人!”
他挣扎起身,烬火再度升腾,这一次,他不再保留,将体内残存的所有灵力尽数点燃!
“既然你想复活,那就让我亲手把你打回地狱!”
话音未落,他纵身跃起,手中烬火凝聚成一柄长枪,枪尖吞吐赤金烈焰,直指那滴悬浮的“泪”!
可就在此时,异变再生!
地穴深处,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咚、咚、咚……
沉重,规律,仿佛千军万马正在列阵行进。
紧接着,一道道身影从黑暗中走出。
是守墓傀儡,是石俑,是石兽,是早已湮灭于历史尘埃中的古老造物。它们的数量不下百具,双目金焰熊熊,步伐一致,如同接受统一下令的军队,缓缓围拢而来,将叶尘团团包围!
它们没有立即进攻,而是静静伫立,仿佛在等待某个命令。
而那滴“泪”,正缓缓下降,落入符文阵中央的一座祭坛凹槽之中。
咔。
严丝合缝。
下一刻,整座符文阵轰然运转,暗金光芒冲天而起,直贯云霄!大地剧烈震颤,裂缝中喷出黑色雾气,其中竟隐约浮现出一张张痛苦扭曲的人脸,发出无声哀嚎。
叶尘站在阵眼之外,孤身一人,伤痕累累,却被百具被污染的守墓者环绕。
风卷残云,火光照亮他苍白的脸庞。
他知道,这一战,不死不休。
但他也知道,若今日退却,明日便是天下沦陷。
“妹妹……”他在心中默念,“如果你听得见,请再给我一点时间。”
“等我……把这场噩梦,亲手终结。”
烬火在他掌心跳动,越来越炽烈,仿佛回应主人的决心。
他缓缓举起右手,火焰凝成剑形,指向天空。
“来吧!”他怒吼出声,声音撕裂长空,“让我看看,是你的眼泪强大,还是我的火——更接近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