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公作美，大年初一的晚上，京城的夜空万里无云，月明星稀。
鸟巢体育馆灯火辉煌，数千盏聚光灯同时亮起，把整个场地点缀得如同白昼。
这座曾经见证了奥运辉煌的钢铁巨兽，今晚再次成为了世界的焦点。
能容纳十万人的体育馆座无虚席，连过道上都挤满了人。
就仅仅是为了看一场两个人坐在那里不动的围棋比赛。
这种盛况，在整个体育赛事的历史上，乃至人类文明史上，可能都是绝无仅有的。
而且，今晚到场的观众，绝对是地球上最牛掰的一群人物。
仅仅是天朝这边，福布斯富豪榜身家排前十的大佬，几乎全员到齐。
香江的李氏家族、霍氏家族，台省的科技巨头，以及海外的神秘华侨富豪。
他们的到来，让现场的普通民众和媒体记者是惊诧莫名，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些人平时都难得一见，只能在财经新闻里看到他们的名字。
可今晚，他们却像普通的棋迷一样，齐聚在此，甚至为了一个好位置而互相寒暄谦让。
以后，这样的神仙阵容，除了国宴，恐怕是不会再有了。
晚上8点整。
随着激昂的开场音乐，贺凡一身黑色国风装，显得挺拔而儒雅，出现在了对战席上。
看着周围那一圈又一圈、直到天际的座无虚席的人群。
贺凡的心中也不由得涌起一股暖流，很是感动。
这些人，无论身份高低，可都是冒着严寒，放弃了过年的团聚，来给他助威的啊。
这是怎样的一种信任和支持？
贺凡走到台前，深深地、九十度地向四面八方鞠了一躬。
然后，他神色从容地坐到了那张特制的椅子上。
国际裁判走上前，例行公事地征询了双方的意见。
贺凡微笑着点了点头。
酷哥公司的代表吉米，看着对面那如山如海的观众，虽然有些压力，但也强装镇定地表示没有问题。
于是，随着裁判的一声令下，比赛正式开始。
这次猜先的结果，吉米狗运气不错，猜到了单数。
它执黑先行，拥有了先手的优势。
……
央视直播厅内。
解说嘉宾依然是昨晚那位语出惊人的常皓九段，主持人还是名嘴段轩。
段轩整理了一下耳麦，对着镜头露出了职业的微笑。
“观众朋友们，大家晚上好！”
“欢迎大家在大年初一的晚上，锁定央视五套，观看这场围棋史上最特殊的比赛。”
“这是一场人工智能向人类智慧巅峰发起的终极挑战。”
“我是你们的老朋友段轩。”
“我旁边的这位，是天朝棋院的着名围棋九段，世界冠军常皓老师。”
“常皓老师你好，给大家先打个招呼吧！”
常皓今天特意穿了一身红色的唐装，显得喜气洋洋。
他正了正身子，神情没有昨天那种如临大敌的凝重之感。
或许是因为贺凡昨晚已经用那惊天动地的官子，证明了人类的强大。
所以作为人类棋手的他，也是与有荣焉，腰杆子都挺直了。
他相信，那个被称为“神”的男人，今天也是能够再拿下一局的。
所以他没理由再紧张了。
“大家新年好，我是常皓。”
“很高兴能在这个举国欢庆的日子里，跟大家度过这个难忘的夜晚。”
“大家可以看到，贺凡与吉米狗的比赛已经正式开始了。”
“此局，经过猜先，吉米狗执黑先手。”
段轩作为一个非专业的围棋爱好者，问出了很多观众关心的问题。
“常皓老师，在围棋里，是不是执黑的一方会占据很大的优势？”
“贺凡先生这次执白后手的话，在开局的布局阶段，会不会被吉米狗那精密的算法牵着走啊？”
常皓摇了摇头，语气轻松地说道。
“应该不会。”
“经过昨天的比赛，其实只要是懂棋的人，应该都能看得出来。”
“贺凡的实力，或者说他的境界，是明显高于吉米狗的。”
“即便吉米狗拿到了先手，贺凡也是能够轻松应对的。”
“这就是所谓的‘艺高人胆大’。”
段轩还是有些担忧：“可是我听说，酷哥公司连夜对吉米狗进行了终极的硬件升级。”
“甚至调用了全球的算力支持。”
“这会不会对贺凡先生造成影响啊？”
常皓略微思考了一下，看着屏幕上的棋局。
“目前还看不出来太大的影响。”
“不过从现在的这几手棋来分析。”
“吉米狗的棋风确实变了，变得更加激进，更加具有攻击性了。”
“它甚至放弃了一些边角的实地，直奔中腹。”
“莫非它想速战速决？想用这种乱战来打乱贺凡的节奏？”
……
而现场，棋盘上的局势正在悄然发生变化。
贺凡已经跟吉米狗一来一往，走了60多手。
开局的布局阶段基本已经定型了。
其实，在贺凡的心里，他今天一直想干一件事。
那就是关于“取舍”的终极哲学实验。
当人类在遇到绝境和困境时，是懂得壮士断腕，懂得取舍的。
为了大局，我们可以牺牲局部，甚至牺牲自我。
而机器呢？
它是一堆只会计算胜率和利益最大化的代码。
它也会懂得这种反直觉的取舍吗？
所以，贺凡决定在今晚这个特殊的日子里，试一试。
在贺凡原世的围棋史上。
有一个传说中的棋局，叫《千层宝塔局》。
也许这个名字，大家听起来不是很熟悉，觉得有些陌生。
可是当听到它另外一种如雷贯耳的叫法时。
保证所有看过武侠小说的人，听了都会恍然大悟，拍案叫绝。
没错，它就是前世金大侠的武侠名着《天龙八部》中，那个难倒了天下英雄的“珍珑棋局”。
在《天龙八部》这本书里。
逍遥派掌门无崖子，为了找一个聪明绝顶、又心地纯良的传人。
他花了整整三年的时间，呕心沥血摆下了这盘棋局。
然后广发英雄帖，邀请天下英雄豪杰来破解。
可是几十年来，无数高僧、名士、国手，却没有任何人能破掉。
最后却是靠一个根本不会下棋、心地单纯的小和尚虚竹。
误打误撞，闭着眼睛“自杀”了自己的棋子，挤死自己一块棋，才破了此局。
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不得不说是一种天意，也是一种禅机。
凡是比赛的项目，无论是人还是机器。
双方往往争的就是怎么获胜，怎么吃掉对方的子，怎么占便宜。
而要破这珍珑棋局，就必须违背常理，先“自杀”。
试想，哪个正常的棋手会这么做呢？
人类在理智状态下不会，追求胜率最大化的机器就更加不会了。
……
但是，要想在现实的对局中，摆出这样一盘只存在于小说里的棋局，是万万不能的。
因为这是双人对弈，不是你一个人摆谱。
对方怎么可能配合你？怎么可能随你的意，下到你希望的地方？
这在理论上是不可能实现的。
可是，这个世界有时候就是那么的巧合，那么的神奇。
在贺凡有意或是无意的引导下。
再加上吉米狗那追求最优解的算法。
两者在棋盘上的博弈，居然神奇地、不可思议地，下出了与传说中极具相似的棋局。
当看到这种棋局的雏形出现时。
连贺凡自己心里都不由得惊讶起来，感叹命运的巧合。
但他表面上依然不动声色，继续稳健落子。
吉米狗紧随其后，步步紧逼。
当又走了5手之后。
那个传说中的“珍珑棋局”，在这个世上，第一次出现在了世人的面前。
从棋面上分析，黑白绞杀在一起，犬牙交错。
乍一看，贺凡的白棋似乎处于被包围的劣势，但又暗藏生机。
而吉米狗的黑棋，看似气势汹汹，实则步步惊心。
就在这时，一直落子如飞的吉米狗，突然停住了。
它那只机械臂悬在半空，微微颤抖。
吉米狗开始了长考。
这一考，就是整整30分钟。
可是吉米狗却迟迟没有落子，连一颗子都没有动。
网络上，观看比赛的观众们开始不耐烦了，不由得议论起来。
“现在是什么情况？”
“卡机了吗？”
“怎么吉米狗考虑了这么久？”
“以前吉米狗跟贺凡对局，虽然也陷入过思考，但是一般也就几分钟的样子。”
“最长也就是昨晚那个官子阶段，也就五分钟吧。”
“怎么现在都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吉米狗却仍然没有落子？”
“这不科学啊！”
“是不是吉米狗没电了？还是网线被拔了？”
“我靠，楼上我真为你的智商捉急。”
“你没见吉米狗身后那根粗大的电源线吗？上面的指示灯还亮着呢！”
“那它在干嘛？思考人生吗？”
……
直播室里，主持人段轩也是一头雾水。
他盯着屏幕，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
他对围棋的理解并不深，只懂一些皮毛。
所以没有看出这盘棋里那惊心动魄的门道。
而“珍珑棋局”最大的特点就是——
越是棋力越高的人，就越容易着魔。
越是聪明的人，就越容易被里面的逻辑陷阱所困住。
一旦陷进去，就像掉进了无底洞，拔不出来。
甚至思考过甚，大脑超负荷运转，还会引起幻觉。
段轩看了一眼旁边一动不动的常皓，不由问道。
“常皓老师，现在是什么情况？”
“吉米狗为什么思考了这么久？这盘棋有什么玄机吗？”
可是，常皓并没有回答他。
段轩以为他没听见，又接连问了几次。
“常老师？常老师？”
常皓仍然没有答复，仿佛变成了一尊雕塑。
只见常皓一直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监视器屏幕，双眼布满血丝，眼球几乎要凸出来。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好像魔怔了似的。
段轩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心里咯噔一下。
“常皓老师！常皓老师！”
段轩有些慌了，轻轻地碰了一下常皓的胳膊。
这一碰，仿佛触动了某个开关。
“噗——”
只见常皓猛地身体一颤，居然张嘴咳出了一口鲜血！
那鲜红的血液溅在洁白的桌面上，触目惊心。
如此惊悚的一幕，通过直播镜头，瞬间传遍了全世界。
看直播的观众们“轰”地一下就炸锅了。
“我靠！”
“什么鬼？！常皓老师怎么吐血了？”
“这是直播事故吗？！”
“是段轩！我看见段轩刚才碰了一下常皓老师！”
“莫非段轩会传说中的化骨绵掌？挨一下就使人身受内伤？”
“楼上的脑洞真大，这时候还在开玩笑，咋不去写小说呢！”
“我靠，不要开玩笑了！常皓老师到底怎么了？”
“这太吓人了！难道是心脏病突发？”
“鬼才知道呢，可能突然生病了吧，或者是太累了？”
就在大家还在猜测的时候，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有人把镜头切到了现场的贵宾席。
“哎呀！不好！你们快看！”
“聂院长！还有柯云！范友哲！”
“他们也吐血了！”
“不是吧？这……这是集体中毒吗？”
……
现场，聂镇国院长等几位围棋界泰斗的突然吐血，把周围的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怎么啦？院长！”
“聂老！您怎么了？生病了吗？”
“赶紧送医院啊！”
“快打120！救护车！”
天朝棋院的工作人员和旁边的富豪们一阵手忙脚乱，乱成一团。
聂院长用手帕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脸色虽然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他摆摆手，阻止了众人的慌乱，声音虚弱但坚定地说道。
“我没事……不要打120了。”
“不用去医院。”
旁边的助理急得快哭了：“可是院长，你都已经吐血了啊！”
聂镇国摇摇头，道：“我说了没事，是一时急火攻心。”
然后他转头看着旁边同样刚刚擦干血迹的柯云等人，问道。
“你们怎么样？”
柯云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翻涌的气血。
“院长，吐出来这口血后，倒觉得胸口顺畅多了。”
“你们……看出什么了吗？”聂镇国盯着柯云等人，眼神灼灼。
柯云闭上眼睛，脸上露出一种既恐惧又痴迷的神色。
他舒了一口气道：“好可怕的棋局……”
“刚才我整个人，好像经历了一场幻境。”
“我感觉自己置身于千军万马之中，四面楚歌，无论怎么杀，都是死路一条。”
“那种绝望感，差点让我心智崩溃。”
“是啊，我也是。”其他几位吐过血的九段国手纷纷点头，心有余悸。
“我看到了深渊。”
“我看到了无尽的迷宫。”
聂镇国皱皱眉头，转头问旁边几位一直没事，只是在看热闹的围棋八段的棋手。
“你们呢？你们刚才看棋盘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异样的发现？”
被问的几人一脸茫然，摇摇头道。
“没有啊，怎么啦院长？”
“我们就觉得这棋局挺复杂的，但是看不懂啊。”
“难道……”聂镇国心中一动。
“难道只能九段的顶尖棋手，才能看懂其中的凶险，才会被影响？”
聂镇国决定再试一次，验证自己的猜想。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强行把目光投向大屏幕上的棋盘。
果然，仅仅过了几秒钟。
“噗——”
他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院长！不要看了！”
“这棋局邪门得很啊！”
“这是要人命的棋啊！”
聂镇国再次吐血，身体摇摇欲坠，但他似乎确认了什么。
现场里，可是坐满了来自世界各国的名流大佬们啊。
他们很不明白，为什么这几位下棋的老头子，只看了一下棋盘就吐血了呢？
但是他们自己也看了半天，除了觉得黑白子挺多之外，一点屁事都没有啊！
连头晕都不晕。
这时，聂镇国虚弱地靠在椅子上，大声命令道。
“通知下去！”
“所有九段的职业棋手，立刻闭上眼睛，或者转过身去！”
“不要再研究这棋局！”
“否则会吐血不止，心神受损的！”
众人听了，虽然露出了不解之色，但看到几位泰斗的惨状，也都乖乖照做了。
“什么意思？为什么只有九段的棋手不能看？”
“这棋局难道有什么魔力吗？”
“只能低段位的棋手看了没事，高段位的看了反而会吐血？”
“这也太神奇了吧？简直像是在看玄幻小说！”
“天朝果然是一个神秘的国度，连下个棋都这么玄乎。”
“他下一盘棋，居然能让围棋高手看了后吐血！”
“这是什么境界？这是杀人技啊！”
……
就在人类为了这盘棋局而震惊、混乱的时候。
对面的吉米狗，依然在死板地进行着它的运算。
它一直在思考，一直在穷举。
它的处理器在疯狂运转，试图解开这个死循环。
很快，60分钟过去了。
突然。
“滋滋滋……”
一阵令人牙酸的电流声，从吉米狗的身体内部传了出来。
紧接着。
吉米狗的头顶，也就是主机所在的位置，突然冒起了一股黑色的青烟。
随后，火花四溅！
“啪！啪！”
那是电容爆裂的声音。
吉米狗那原本闪烁着蓝光的电子眼，瞬间熄灭了。
它那机械的身体剧烈地抖动了几下，像是羊癫疯发作一样。
然后，整个机器就仿佛失去了骨架支撑，“哗啦”一声，散架了。
甚至有几个零件直接弹飞了出来，落在棋盘上，打乱了那盘惊世骇俗的珍珑棋局。
如此情形，引起了现场十万观众，以及看直播的亿万观众一片哗然。
“卧槽！”
“炸了！吉米狗炸了！”
“cpU烧了！”
“它被这盘棋给下死机了！”
“吉米狗被这棋局活活下‘死’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算力自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