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城在一种死寂的恐慌中苟延残喘,而南边一百多里外的陈官庄地区,正上演着真正的人间地狱。杜聿明集团三十万大军被华东野战军铁桶般围困在冰天雪地的狭小包围圈内,缺粮断弹,饥寒交迫,伤亡惨重,士气彻底崩溃,覆灭只在旦夕之间。徐州城内,楚云飞面对空城和即将压境的华东野战军主力,深知最后摊牌的时刻已经到来。
深夜,徐州城内楚云飞兵团指挥部的地下密室里。油灯的光晕下,八名精悍的、脸上涂着油彩、身着加厚棉服、装备精良的壮汉肃立一旁。这八人,正是楚云飞麾下最神秘、最精锐的王牌——“旋风”突击队的成员。队长是老周,一位沉默寡言、眼神如鹰隼般锐利的老兵。
“情况,都清楚了吗?”楚云飞的声音低沉,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带着金属般的质感。他目光扫过每一张坚毅而略显紧张的面孔。
“清楚了,副总座!”老周代表全体队员,沉声应道,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渗透陈官庄包围圈,找到杜长官或其指挥部核心人员,送达密信,建立联系,并尽可能带回对方的态度和包围圈内最真实的情况。”
“任务代号——‘旋风’。”楚云飞走到桌前,桌上摊开着一张极其简略但标注了关键坐标和敌军大致部署的草图,这是通过无线电侦听、审讯俘虏和空中侦察拼凑出来的,极其模糊且危险。“此行,九死一生。共军的包围圈水泄不通,明岗暗哨,巡逻队密集。你们要面对的,不仅是严寒和饥饿,更是无处不在的死亡。”
他拿起一个用油布包裹、蜡封严密的细小金属管,递给老周:“这是给杜长官的亲笔信,内容绝密。记住,人在信在,人亡信毁。”
“是!”老周双手接过,郑重地塞进贴身的特制口袋。
楚云飞又拿起一个小巧但功率强大的便携式电台和密码本:“这是‘夜莺’,你们的生命线。找到相对安全的地点后,每隔六小时,定时开机接收指令。呼号‘山魈’。若遇紧急情况,或任务完成,启用红色紧急频道,呼号‘归巢’。”
“明白!”
“你们的路线,”楚云飞的手指在草图上划过一条曲折的虚线,“不从正面硬闯。趁今夜后半夜天气最恶劣、能见度最低时,从徐州西南方向潜出,利用废黄河故道的干涸河床和废弃村落作掩护,向东南迂回,绕过共军主要警戒阵地,从陈官庄西北侧防御相对薄弱的结合部寻找缝隙渗透进去。共军虽然包围严密,但三十里防线,总有疏漏。记住,你们的优势是精悍、突然和这身共军俘虏的棉服(经过做旧处理)。”
队员们默默检查着装备:冲锋枪、匕首、手榴弹、烟雾弹、急救包、压缩干粮、指北针…… 每一件都关乎生死。
楚云飞走到老周面前,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深邃而复杂:“老周,兄弟们就交给你了。此行凶险,我不求你们一定成功,但求……尽力而为。若事不可为,以保全弟兄们性命为要,及时撤回。杜长官那边……情况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糟。最重要的是,带回真实的信息。”
“副总座放心!”老周挺直胸膛,“旋风突击队,保证完成任务!”
其他七名队员也齐刷刷挺胸,眼神中闪烁着无畏与忠诚。
“出发!”楚云飞不再多言,一挥手。
老周带领七名队员,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密道入口的黑暗中。楚云飞、参谋长、孙大勇三人留在密室里。电台的指示灯闪烁着微弱的绿光。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漫长如年。外面寒风呼啸,偶尔传来远处模糊的枪炮声。楚云飞坐在电台前,一动不动,如同石雕。方立功和赵铁柱焦躁地踱步,不时看向幽深的密道口。
凌晨三时十七分,电台耳麦中传来一阵极其微弱、经过加密的“滴滴”声,是预定好的安全信号——“山魈已出洞”。楚云飞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丝,这意味着突击队已安全潜出徐州城。
接下来的几十个小时,是真正的煎熬。电台大部分时间保持静默,偶尔传来的短暂信号,也只是表示“正在迂回”、“遇小股巡逻,已避开”、“天气恶劣,进度缓慢”等简讯。每一次信号的间隔,都让指挥部里的心提到嗓子眼。
次日傍晚,电台里终于传来了期待已久却又令人心悸的讯息:“已接近目标西北外围,发现大量敌军活动痕迹,防线严密,正在寻找渗透点。” 讯号短暂而急促,随即消失。
深夜,枪声! 东南方向遥远的夜空中,隐约传来了一阵密集的枪声和爆炸声,持续了约几分钟,然后重归死寂。指挥部里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第三日凌晨,天色微明。 就在绝望开始蔓延时,电台红灯突然急促闪烁!一阵杂乱但熟悉的密码信号传来,是老周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和明显的虚弱:“……成功渗透……遭遇巡逻……伤亡两人……杜部情况……极糟……信已……送至……李参谋长(可能是李弥兵团的参谋长)……对方……迟疑……需时间……我们……被咬住了……正在突围……可能……回不去了……‘夜莺’……即将销毁……”
信号到此中断,只剩下滋滋的电流声。
密室里死一般寂静。两名弟兄没了,任务完成了大半,但突击队可能全军覆没。
楚云飞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他拿起笔,快速在一张纸条上写下几个字,递给方立功:“给‘家里’发报,用三号密码:信已送达,瓮中情况已知,待价而沽。‘旋风’折翼,血未白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