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门刚关上，李慕白就听见登记台那边传来一声低呼。
“这编号对不上。”工作人员皱着眉翻记录，“G7t2198？系统里显示这批是报废品。”
王铁柱一听，脖子都红了：“废品还能拿来检测？谁给的权限？”
“先别嚷。”李慕白按住他肩膀，声音不高，“咱们是来求证的，不是来吵架的。”
苏婉清站在一旁，目光落在那箱贴着错误标签的番茄上。她忽然开口：“能不能让我们现场看看这批果子的状态？毕竟是从地里一颗颗摘出来的，想亲眼确认下有没有问题。”
工作人员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流程表，点头：“可以，但只能看预处理环节，不能干扰操作。”
话音刚落，一名穿白大褂的技术员推着小车过来，打开箱子，取出一颗番茄准备切片取样。
李慕白却抬手拦了一下：“等等，我来切吧。我们村有个规矩——种出来的东西，最后一刀得由自己人动。”
技术员愣了愣，还是把刀递了过去。
刀锋划开果皮的瞬间，一股淡淡的刺鼻味飘了出来。王铁柱鼻子一抽：“啥味儿？不像烂果子，倒像是……药水泡过。”
番茄剖开，瓤心一片乌黑，像是被墨汁浸透，边缘还泛着微微的油光。
“这哪是长坏的？”王铁柱瞪着眼，“这是拿化学水泡出来的！”
老支书没说话，只是凑近看了两眼，伸手轻轻碰了碰那发黑的果肉，又捻了捻指尖，低声说：“不像是自然变质，倒像是被人提前处理过。”
李慕白盯着那颗番茄，脑子里转得飞快。编号错了，样品也换了，可对方敢用这种一眼就能识破的手段，说明他们根本不怕被人发现——除非，他们已经掌控了整个流程。
“监控呢？”他问技术员，“昨晚冷藏室有没有拍到什么异常？”
“凌晨两点左右有三分钟中断。”技术员翻了下日志，“说是摄像头受磁干扰，可能是附近设备启动导致的。”
“磁干扰？”苏婉清眼神一闪，“那地方装的是防爆云台，磁场屏蔽做得很好，一般情况不会受影响。”
她突然想起什么，悄悄掏出随身终端，点开空间共享系统的后台记录。这个功能一直开着自动存档，哪怕主摄像头断了，它也会在本地缓存一段独立影像。
屏幕亮起，时间戳显示：凌晨两点零七分。
画面中，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人走进冷藏区，手里拿着一块方形磁铁，往摄像头侧面一贴，镜头立刻黑了。接着他打开第十七号柜，迅速拿出两颗正常番茄，换进两颗外表相似但略显僵硬的黑心果，再重新贴上标签，全程不到两分钟。
苏婉清手指微微发紧，声音压得很低：“是他……李富贵上个月请吃饭时坐在主位的那个检测主管。”
李慕白接过终端看了一眼，脸色没变，反而笑了笑：“好家伙，连剧本都懒得改。以为断个监控就万事大吉？”
“现在怎么办？”王铁柱攥着拳头，“直接冲进去把他抓出来？”
“不行。”李慕白摇头，“我们现在揭发，他们只会说我们伪造证据、扰乱程序。再说，谁知道还有没有别的后手？”
苏婉清快速操作几下，把视频加密打包，同步传送到三个不同终端，并设置自动上传触发机制——只要有人试图删除或篡改，备份就会立刻公开。
“保险起见，我还加了水印时间链。”她合上设备，“这回谁也赖不掉。”
老支书靠在墙边，眯着眼睛看着走廊尽头那扇紧闭的检测室门：“鱼饵已经吃了，网也撒好了，就看收线时机准不准。”
“咱们现在要做的，不是掀桌子。”李慕白低声说，“是让他们自己把脏东西端上来。”
他转身走到登记台前，拿出一份打印好的文件：“麻烦您签收一下，这是我写的《关于送检样本异常情况的说明函》。我会保留副本，后续如有需要，会依法提交相关部门。”
工作人员接过一看，眉头微皱：“您这是……投诉？”
“不是投诉。”李慕白笑了一声，“是留个记录。万一以后有人说我们不讲理，咱也好拿出证据——从头到尾，咱们都在按规矩走。”
回到等候区，四人围坐一圈。王铁柱还在咬牙：“就这么干等着？我心里憋得慌。”
“急什么。”李慕白翘着二郎腿，语气轻松，“他们以为换了个烂番茄就能糊弄过去，殊不知咱们手里攥着的是整条生产线的命脉。现在不撕破脸，是因为还没到点炮的时候。”
苏婉清看着他：“你打算什么时候引爆？”
“等他们自己宣布结果。”李慕白眼神沉了下来，“要是说不合格，我们就把视频放出去；要是勉强通过，那就说明内部已经有人开始动摇。无论哪种，咱们都不亏。”
老支书点点头：“沉住气是对的。这种事，越跳脚越像心虚。咱们越是平静，他们心里越打鼓。”
正说着，检测室的门开了条缝，刚才那个技术员探出头来：“李先生，检测组想请您再提供一份同批次的备用样本，做交叉验证。”
李慕白挑了挑眉：“你们原来的那份不是还在吗？”
“那批……初步判定存在污染风险，按规定需隔离封存。”
“哦？”李慕白笑了，“所以你们自己也承认，那不是我们交的正品了？”
技术员脸色一僵，支吾两句退回去了。
王铁柱乐了：“哎哟，这就露馅了？还装模作样要新样本，怕不是想再演一出狸猫换太子？”
“换不了了。”苏婉清轻声说，“我们带来的每箱都有独立溯源码，扫码就能调出生长全程数据。他们要是敢再造假，等于当着全世界的面承认检测体系有问题。”
李慕白站起身，拍了拍裤子：“走，去把备用箱送来。这次，咱们亲自盯着开箱、编号、录入全过程。”
五分钟后，新的样本被送入检测室。李慕白特意站在摄像头正下方，举起标签对着镜头晃了晃：“G7t2199，平峧村十七号地块，有机种植第六茬，采摘人王丰收，时间六月十九日上午九点十八分。”
说完，他还冲镜头眨了眨眼：“各位专家，这回可看清楚了，别再拿废品充数。”
王铁柱差点笑出声，赶紧捂住嘴。
苏婉清小声嘀咕：“你这人，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思贫。”
“我不贫，他们睡不着。”李慕白咧嘴一笑，“你看，刚才那个技术员手都在抖。”
老支书坐在角落，默默看着墙上挂钟的指针一点点挪动。窗外天色阴沉，风刮得玻璃嗡嗡响。
忽然，苏婉清手机震动了一下。她低头一看，是一条系统提醒：【原始视频文件访问请求来自内部Ip地址，权限已被拒绝】。
她抬眼看向李慕白，两人同时明白——里面的人已经开始查了。
“动手了？”王铁柱察觉到气氛变化。
“快了。”李慕白把终端锁屏，放进衣兜，“他们要是聪明，就该知道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话音未落，检测室的灯忽然暗了一瞬，随即恢复。
紧接着，走廊尽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穿着深色西装的男人匆匆走来，胸前挂着高级监察员的牌子，脸色难看地推开检测室大门：“暂停所有流程！接到举报，本批次检测涉嫌样本调包，请立即封存全部资料，等待调查组介入！”
王铁柱猛地站起来：“哎哟，这戏唱得还挺快。”
李慕白却没动，只是靠在椅背上，慢悠悠地说：“你说他们查到视频了，会不会删？”
“删不掉。”苏婉清握紧了手中的密钥，“只要有人试图清除记录，备份就会自动激活，连带着他们的登录日志一起曝光。”
老支书睁开眼，看着天花板喃喃道：“这网啊，织得比我想的还密。”
李慕白站起身，整理了下衣服：“走吧，去看看热闹。”
四人朝检测室走去。门缝里透出争吵声，夹杂着纸张翻动和键盘敲击的声音。
就在李慕白伸手推门的一刹那，屋里突然安静下来。
他停住动作，嘴角微微扬起。
门缝中，一双眼睛正死死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