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压下来时，脚下的城市亮起一片霓虹，像揉碎了的金箔浮在黑夜里。“新生”大厦顶层的观景厅只留了几盏嵌灯，窗外星月的光漫进来，刚好勾出家具的轮廓——这里是顾砚辞的私人地盘，除了他，只对苏晚晚开放。
苏晚晚推开隔音门，顾砚辞正背对着她站在落地窗前。深灰色羊绒衫裹着挺拔的身子，比几个月前松快多了，先前因身体紧绷的劲儿沉了下去，变成一种敛着光的稳重。只有苏晚晚能看穿——他站姿里那点几乎藏不住的重心偏左，是右侧骶神经站久了还得靠左侧代偿的信号。
他转过来时，轮廓在昏暗中更显深。目光精准地落在她身上，像深海里只映着一束月光。她今天穿了珍珠白真丝衬衫，配一条剪裁利落的烟管裤，脱了白大褂的生冷，露出骨子里的柔劲和清冽。
“老婆。”他开口，声音裹着室内的静气，这称呼早不是初见时的悸动，磨得像日常吃饭喝水般自然，却带着化不开的亲昵。
苏晚晚笑弯了眼，走到他身边很自然地伸手，指尖扣了扣他垂着的掌心。“刚从实验室过来？我数着了，你右边承重超了三分十七秒。”
顾砚辞收紧手指，把她微凉的指尖裹进掌心，牵着往餐桌走。银盘里的餐点摆得精致，旁边立着瓶红酒，是他们都爱喝的那支。这种私密的静，是他们在风浪里偷来的安稳。
他给她斟酒时，手腕稳得很。“敬我的爱人，”酒杯举起来，眼底藏着点软光，“也敬刚被我们赶出局的老对手。”语气轻淡，却带着扫净战场后的从容。
苏晚晚的杯子轻轻撞上去，脆响在屋里荡开。“我倒想敬你——神经传导越来越顺，核心控制力也见涨。”抿了口酒，又不忘补句医生的叮嘱，“就尝一口，帮你调调皮质醇。”
顾砚辞眼里漾开点笑，乖乖应了声“好”。
晚餐吃得慢，话却没停。他们聊“新生”全球化要踩的关键节点，聊某家新出的脑机接口技术藏着的坑，也聊康复中心那个靠他们技术重新站起来的小男孩——孩子扑过来抱他们时，脸上的泥渍都蹭到了顾砚辞的西装上。他们早不是单靠爱情绑着的情侣，是能聊到一块儿、拼到一块儿的人，那些一起扛过的难，把彼此焊得死死的。
苏晚晚早察觉顾砚辞有心事。侍者撤下主盘，换上撒了金箔的甜品时，他放下刀叉，坐姿都直了些。这不是谈判桌上压人的凌厉，也不是董事会宣布决策的威严，是把心捧出来的郑重。
“晚晚。”他唤她，声音沉得像浸了水的磁石，勾着人专注。
苏晚晚收了笑意，抬眼望他：“怎么了？”
顾砚辞从沙发扶手上拿起个深蓝色丝绒盒子，没标logo，却透着低调的贵气。他指尖在盒面上摩挲着，指节因为用力，泛着点白。
“我们订婚是在老宅，”他的目光没离开她的眼，像要望进最深处，“有长辈在，礼数周全，也够安静。外人只知道顾砚辞和苏博士订了婚，没人懂这婚约对我到底是什么。”
他说得慢，每个字都砸得实：“每次神经痛把我熬到快撑不住的时候，一想你这个名字，就又能稳住。跟劳伦斯那帮人斗的时候，我知道身后站着的不是别人，是能把后背交出去的盟友——是家。”
顿了顿，他喉结滚了滚，眼里翻着后怕：“上次刺杀，他们说你有‘研究价值’，我到现在一闭眼就想起那句话。我绝不能再让你沾一点险。”
苏晚晚的心揪了下，伸手覆上他的手背，指腹蹭过他手背上凸起的青筋，用力握了握。
顾砚辞深吸口气，在她的注视里打开盒子。里面不是戒指，是条铂金手链——细链绕着极小的神经元纹路，缠缠绕绕连着手腕，接口处嵌着颗皇家蓝宝石，像把夜空揉碎了封在里面。
“是照着我最新的神经成像数据，逆向建模后用增材技术做的。”他声音有点哑，拿起手链时，指尖带着点颤，“里面封着我神经修复的图谱，这颗蓝宝石……是我能给你的最结实的屏障。”
他抬眼望她，目光烫得很，是毫无保留的交付：“我把我这身骨头的恢复进度，还有我能护着你的所有底气，都装在这里面了。订婚戒指是给外人看的名分，这个是我给你的——往后的日子，我都守着你。”
他掌心向上托着手链，声音放得更轻：“晚晚，愿意戴着它吗？让它提醒我不能松劲，也让你知道，不管在哪儿，我都护着你。”
苏晚晚的眼泪没忍住，砸在他手背上，烫得他指尖一缩。她没擦泪，把手腕递过去，声音哽咽却坚定：“从戴订婚戒指那天起，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的伤是我管的，你的战场我也守着。你给的这道屏障……”她望着他的眼，一字一句，“是我敢跟全世界叫板的底气。”
“替我戴上。我要让所有人知道，苏晚晚不只是顾砚辞的未婚妻，更是握着他命、守着他疆土的人。”
顾砚辞眼里的紧绷彻底化了，涌上来的爱意把眼眶都浸热了。他捏着手链，动作轻得像怕碰碎她，把那串带着神经纹路的铂金链扣在她腕上——尺寸刚好，微凉的金属很快沾了她的体温，蓝宝石在昏暗中闪着光。
他握着她的手，十指扣紧，能摸到彼此脉搏叠在一起跳。“等‘新生’的全球网络稳了，等我能陪着你把所有分中心都巡一遍，”他低声说，语气里全是笃定，“我给你办场所有人都看得见的婚礼。让他们都知道，苏晚晚是我顾砚辞这辈子唯一的老婆，是跟我一起守着这片江山的人。”
苏晚晚笑了，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却亮得很。她往他身边凑了凑，鼻尖蹭了蹭他的下巴：“好啊。不过现在……”她指尖戳了戳他的腰，“先把你这身骨头养结实了——不然婚礼上站不住，丢的可是我的人。”
窗外星河低悬，把光洒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无名指的订婚戒指，腕间的神经手链，亮得晃眼。
名分早定了，盟约也刻进了骨子里。往后就算还有风浪，他们握着的手，也能一起劈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