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砚辞布下的网，在二十四小时内骤然收紧，快得让人措手不及。
资本市场的风暴先至。做空机构攥着准备了半月的做空报告，连带数条利空消息砸向市场——从涉嫌财务造假的审计底稿截图，到附带匿名信源的产品质检录音，每一击都精准打在“顶峰国际”的七寸上。开盘不到半小时，旗下三家上市公司股价直线跳水，卖单像潮水般淹没买单。交易大厅的电子屏上，绿色数字疯狂跳动，短短三天，市值蒸发近半，散户的哀嚎和机构的平仓公告挤满了财经版面。
纽约总部的前台刚收下SEc和FbI的联名调查函，封皮印着的烫金国徽晃得人眼晕。匿名寄来的证据袋里，录音笔记录着劳伦斯指使杀手的对话，银行流水单标注着每笔商业贿赂的去向，连窃取对手商业机密的邮件备份都按时间线整理得清清楚楚。消息没捂到半天，合作的十二家国际银行就集体冻结了顶峰系的核心账户——谁也不想跟涉嫌买凶杀人的公司扯上关系，资金链彻底断了。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日内瓦who伦理委员会的通报。官网首页的红色标题格外刺眼，直指劳伦斯掌控的影子基金长期资助非法人体实验，甚至附有受害者的匿名证词。顶尖医学期刊连夜撤下与顶峰合作的论文，哈佛医学院的老教授公开焚毁合作协议，连之前收过资助的研究机构都忙着发声明切割。劳伦斯经营半生的“慈善企业家”人设碎得彻底，成了全球学术界唾骂的对象。
那个上周还在达沃斯论坛上侃侃而谈的商界巨鳄，如今成了国际通缉令上的逃犯。有人说看到他带着金发秘书仓皇钻进私人飞机，却在飞往无引渡条约国家时被拒入境，迫降在第三国机场时，海关已经举着逮捕令在停机坪等候。
“新生”总裁办公室里，三面电子屏全是顶峰崩盘的新闻。江辰指着最中间的财经频道，声音里裹着压抑不住的畅快：“顾总，劳伦斯被扣在机场了，他的律师正跟当地警方扯皮，但跑不掉了。”屏幕上，曾经风光无限的范德比尔特家族徽章，被打上了灰色的“涉嫌犯罪”水印。
顾砚辞坐在黑檀木办公桌后，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钢笔笔帽。屏幕上的喧嚣仿佛与他无关，只有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锐光，像猎手终于咬住猎物的瞬间。肋下的刀伤还没长好，起身时扯着隐隐的痛，倒让这场胜利多了几分实打实的厚重。
“知道了。”他应得清淡，目光却越过屏幕，落在沙发上的苏晚晚身上。她正捧着平板看数据，眉头微蹙，手指在屏幕上轻轻点着，直到看到某段曲线，唇角才悄悄往上扬了点。
“晚晚。”顾砚辞开口时，声音不自觉放软，“数据怎么样？”
苏晚晚立刻抬头，眼里亮着光，举着平板走过来：“好得超出预期！伤口愈合速度比标准快三成，没感染。最重要的是，这七天的神经痛评级都稳在1级，不影响你正常做事。”她指尖划过屏幕上的波形图，尾音里藏着点不易察觉的得意，“而且你的步态对称性和耐力都达标了，我准备的感应垫没白放——现在可以试试无辅助持续行走评估。”
办公室中央的感应垫泛着淡灰色光泽，边缘贴着几个彩色标记点。这不是从不能走到能走的突破，是从“勉强走”到“稳着走、长久走”的质变——对骶神经损伤的患者来说，这意味着神经信号能稳定传递，肌肉能默契配合，是康复路上实打实的里程碑。
顾砚辞没犹豫，双手撑着桌面起身。肋下的刀伤扯着钝痛，他却没皱一下眉，站直时依旧挺拔得像棵松。骶部那股熟悉的酸胀还在，却弱了不少，被他的意志力压得死死的。他朝感应垫走去，步伐看着稳，苏晚晚却敏锐地发现，他右脚落地时，脚踝有极轻的一顿——那是长期代偿留下的习惯。
“自然步速走‘8’字，坚持五分钟。”苏晚晚站在感应垫旁，手里捏着计时器，“有不舒服立刻说。”
“嗯。”顾砚辞踏上感应垫，脚步落下的瞬间，垫面亮起淡蓝色的压力光点，随着他的动作连成轨迹。办公室里静得很，只有他的脚步声和苏晚晚笔尖在评估表上的轻划声。
三分钟刚过，顾砚辞的额角就沁出了汗。右侧臀腿的肌肉因为持续发力，酸胀感越来越明显，骶部的神经像被细针轻轻扎着，一下下跳痛。他没减速，只是悄悄把重心往左挪了挪，维持着步态的平稳。
“右侧臀肌酸胀，3级痛。”他主动开口，声音带着点运动后的微喘，却依旧沉稳。
苏晚晚抬眼，刚好看见他额角的汗滴砸在感应垫上，晕开一小片水渍：“保持节奏，把重心再往左调一点点，减轻右侧负担。”她的笔尖在纸上飞快记录，目光始终锁着他的骨盆转动幅度。
江辰站在角落，攥着手机的手都紧了。他想起半年前，顾砚辞刚能站起来时，扶着墙走三步就疼得脸色发白，如今却能在感应垫上稳稳走这么久——这哪里是行走评估，分明是一场跟自己的硬仗。
“时间到！”
计时器“嘀”的一声响，顾砚辞缓缓停下，深吸了两口才平复呼吸。全身的肌肉都在发酸，却有种前所未有的畅快——那是掌控自己身体的踏实感。
苏晚晚快步走过来，平板上的数据分析曲线清晰明了，她笑得眼睛都弯了：“步态对称性比上周提升15%，稳定性波动远低于阈值！顾砚辞，你比我们预估的恢复得好太多了！”
顾砚辞低头看她，她的发梢被窗外的阳光染成浅金色，眼里的欢喜纯粹又真切。他忽然伸出手，不是要扶，而是轻轻握住了她拿平板的手腕。他的掌心带着运动后的薄汗，指腹却牢牢扣着她的腕骨，带着不容错辨的力度。
“是你陪着我走过来的。”他的声音很低，带着点沙哑，却比任何时候都认真。这话里的意思，只有他们俩懂——是康复路上的日夜陪伴，也是这场商战里的彼此支撑。
苏晚晚的耳尖先热了，指尖无意识蜷了蜷，却没抽回手。她抬头撞进他的眼眸，那里面翻涌着的情感太浓，让她心跳都乱了：“是我们一起熬过来的。”
手机震动声打破了这份安静。顾砚辞瞥了眼加密信息，松开她的手腕，对江辰道：“按计划收顶峰的优质资产，动作要快，别给对手留余地。”
“明白！”江辰立刻转身，脚步都轻快了——顶峰倒了，新生的时代要来了。
办公室里又剩他们俩。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影。顾砚辞看着她，目光比阳光还暖：“晚上别安排别的事了。”
苏晚晚挑眉：“干嘛？”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真实的笑，伸手替她拂开落在额前的碎发：“庆祝。庆祝劳伦斯出局，也庆祝……我们的……。”
顶峰的帝国早已成了废墟，但在这里，赢了硬仗的男人，正牵着他的姑娘，一步步走向更开阔的未来。他们的步伐，都稳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