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六点刚过,天刚蒙蒙亮,95号四合院的中院就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何雨柱捧着个掉了圈瓷的搪瓷脸盆站在水池旁,刚把沾着胰子沫的毛巾按在脸上,就瞥见一道佝偻的身影从后院快步穿出——是院里人人敬重的“老祖宗”,聋老太太。
他手上的动作猛地一顿,毛巾擦到一半悬在半空。往常这时候,老太太早该搬着那只掉漆的小马扎,坐在屋门口墙根下晒暖,手里捏着片干枣慢悠悠嚼着,见了谁都要笑着唠两句家常;要么就是在灶房里熬小米粥,柴火“噼啪”响,香味能飘半个院子。可今天的老太太完全换了个人,枣木拐杖敲得青石板“笃笃笃”直响,节奏又急又重,脚步虽因年迈有些蹒跚,却透着股不容耽搁的急切,像是身后有什么在追。她甚至没像往常一样,跟正扫街的三大爷打个招呼,裹着件洗得发白、打了两个补丁的藏青色大襟褂子,头也不回地就往院外赶,褂角被晨风吹得猎猎鼓起,露出里面绑着布条的裤脚。
“不对劲。”何雨柱心里“咯噔”一下,像是被冷水激了个激灵。他随手把毛巾甩进脸盆,水溅起几滴落在粗布褂子上,也顾不上擦,胡乱抹了把脸就往自己屋跑。这老太太近来瞧他的眼神总透着股说不出的阴鸷,不像以前那样带着长辈的温和,反倒像腊月里的冰碴子,凉丝丝地扎人。昨天他拒了易中海要房的事,转身就看见老太太在屋门口朝他这边瞥,那眼神藏在皱纹里,看得他心里发毛。如今这般反常出门,保准藏着见不得人的勾当,十有八九跟自己有关。
连灶上温着的窝头都顾不上啃,何雨柱揣紧口袋里的几块零钱,快步跟出了四合院。刚到胡同口,就见聋老太太正跟个三轮车夫比划——她指着城外的方向,枯瘦的手指戳了戳车斗,随即颤巍巍地扶着车夫的胳膊坐了上去。车夫刚要蹬车,何雨柱几步冲上前,一把拽住旁边另一辆空车的车把,从口袋里摸出五块钱拍在车夫掌心:“师傅,跟上前面那辆,别靠太近,绝不能让车上老太太发现,到地方再给你五块。”
五块钱在这会儿可是实打实的硬通货,够普通人家买三十斤白面,或是五十斤玉米面,足足能过小半个月。车夫捏着崭新的票子,指腹摩挲着上面的花纹,眼睛瞬间亮得像两盏点亮的煤油灯,原本挂在脸上的纳闷——这大清早的跟踪个老太太算怎么回事——早被贪念压得没影,连连拍着胸脯保证:“您放心!我王老三在这一片拉车十几年,什么活儿没接过?保管跟得稳当又不暴露,她就算回头看,也只当我是顺路拉活的。”他麻利地跨上车座,车垫上的补丁硌了一下也浑然不觉,脚下一使劲,车轱辘碾着晨露追了上去,始终跟前面的车保持着十几米的安全距离,不远不近,正好落在对方的视线盲区里。
何雨柱坐在颠簸的车斗里,双手紧紧扣着冰凉的车沿,指节都泛了白。车轱辘压过路面的小石子,震得他屁股发麻,可他连动都不敢动,目光像钉子似的死死锁着前方那道佝偻身影。晨雾还没散尽,像一层薄纱罩在胡同口,早点摊的蒸笼已经冒起白茫茫的热气,掌柜的吆喝声“刚出锅的油条——热乎小米粥嘞”飘过来,油条的香气混着小米粥的暖味钻进鼻子,勾得人肚子“咕咕”叫,可他半点胃口都没有。这老太太在院里装了一辈子慈眉善目的老好人,谁家里有红白事都跑前跑后,逢年过节还会给孩子们分块水果糖,院里没人不敬重她。可如今这急着往荒僻城外跑的模样,哪还有半分“老祖宗”的温和?背后藏着的事,恐怕比院里的鸡毛蒜皮要凶险得多。
三轮车驶出热闹的城区,平整的柏油路渐渐换成了坑洼的黄土路,车轮碾过路面的碎石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震得人骨头缝都发麻。路两旁的房屋越来越稀疏,渐渐变成了成片的农田,晨风吹过,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何雨柱的心跟着车轱辘的节奏悬了起来,指尖微微发凉——他在这四合院住了大半辈子,见过院里各种鸡毛蒜皮的算计,却从没像今天这样,有种强烈的预感,这趟跟踪,怕是要揪出院子里藏了几十年的大秘密。
约莫走了半个多小时,太阳渐渐升起来,晨雾散得差不多了,前方的三轮车在一处荒僻的一进院门口停了下来。这院子孤零零地立在田埂旁,像被人遗忘的角落,院墙是用夯土砌的,不少地方已经开裂,露出里面的碎麦秆,墙头上长满了半人高的狗尾巴草和拉拉秧,风一吹就摇摇晃晃。院门上挂着把锈迹斑斑的大铁锁,锁芯都生了锈,门板被风雨侵蚀得有些腐朽,边缘卷了起来,上面还留着几道模糊的划痕,显然是许久没人住过的模样,连鸟雀都懒得在这儿筑巢。
何雨柱眯起眼,借着阳光仔细瞧着,院里静悄悄的,连只鸡犬的动静都没有,只有风吹过院墙上杂草的“沙沙”声,确实空无一人。就见聋老太太示意车夫停稳车,自己扶着车沿慢慢挪下来,动作比在院里时利索了不少,像是卸下了什么伪装。她从袖管深处摸出一串用红绳系着的钥匙,红绳都磨得起了毛,钥匙串上挂着枚指甲盖大小的铜制小令牌,上面刻着模糊的纹路,在晨光下泛着冷光。她走到院门前,枯瘦的手指在钥匙串上拨弄了两下,很快挑出一把样式老旧的铜钥匙,钥匙柄上还刻着个“福”字。她把钥匙插进锈迹斑斑的锁孔里,手腕微微用力,来回拧了两下,“咔嗒”一声轻响,那看似牢固的大锁竟真的开了,锁簧弹开的声音在寂静的田埂上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