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系的激情尚未完全沉淀,冰冷的现实便如同兜头一盆冰水,浇在了“新纪元厨师学院”每一位成员的身上。理想很丰满,但支撑理想的物质基础,却骨感到刺眼。首当其冲的,便是所有教学活动的核心——食材。
学院的“仓库”,不过是废墟角落里一个临时搭建、勉强能遮风挡雨的窝棚。里面堆放的“物资”,寒酸得让人心酸。一小袋从“家园”公共粮仓挤出来的、颜色暗淡的变异谷物;几捆干瘪发黑的、勉强可食用的块茎;一些晒干的、口感如同锯末的苔藓;以及几大桶从附近低辐射区域挖掘来的、需要反复沉淀过滤才能使用的黏土。这就是学院目前全部的家当。像样的肉类、新鲜的蔬菜、乃至基本的调味料,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奢侈品。
“钢铁之心”承诺的援助还在路上,而“家园”自身的存粮也绝不容许大规模消耗在“实验”上。教学的开展,瞬间陷入了“无米下锅”的窘境。
理论上的巨人,实践中的矮子
各系的专项教学,就在这种极端拮据的条件下艰难起步。
陈末的战地后勤系,第一堂实操课的内容是“极端环境下快速制作高能量补给品”。理想状态下,他们需要肉类、脂肪和碳水化合物。但现实是,每人只分到了可怜的一小把变异谷物粉末、一小块干苔藓和指定量的清水。
“用这些,做出一份能在十分钟内提供持续体力、并能轻度缓解疲劳的食物。”陈末下达了指令。
学员们面面相觑。石牙直接抓起谷物粉塞进嘴里,混着水硬咽下去,咧了咧嘴:“能饱肚。”但这显然不是陈末要的。阿土尝试将谷物粉和捣碎的苔藓混合烤成薄饼,结果不是烤焦就是内部夹生,味道苦涩难咽。另一名学员想学陈末用“净化”能力处理食材,却不得要领,反而让谷物粉散发出淡淡的焦糊味。
陈末沉默地看着。他演示了一遍,用微弱的能量引导,将谷物粉和苔藓的杂质“梳理”,慢火烘烤,得到了一小块颜色略深、散发着淡淡麦香和一丝清苦气息的饼干。学员们品尝后,能明显感觉到一股温和的热流,但轮到他们自己动手,却总是差之千里。理论和感知是一回事,亲手实现是另一回事。挫败感在学员中蔓延。
薇拉的医疗营养系同样举步维艰。她们需要研究药性,但手头只有几种最基础的、药性温和的草药样本。薇拉要求学员辨识这些草药的特性,并尝试用不同的方式(煎煮、研磨、萃取)激发其效力。过程枯燥且成果微小,青叶虽然能准确辨识,但如何将微弱的药效与食物结合,依旧毫无头绪。没有病人,没有足够的样本,所有的研究都停留在纸面推演和极微量的尝试验证上。
泽克的生态农学系,更像是一群“土法师”。他们的“实验室”是废墟旁开垦出的一小片贫瘠土地,里面混合着沙土、碎砾和少量净化过的土壤。学员们需要用有限的工具和材料(主要是那些黏土和收集的废弃物),尝试制作简单的土壤改良剂,或者设计微型的保水装置。进展缓慢,且短期内看不到任何收益。泽克不得不花费大量时间讲解基础的化学和生物学知识,对很多缺乏基础的学员来说,这如同听天书。
钉子的技术侦察系,训练则更加抽象。他们练习追踪足迹,辨识环境中最细微的痕迹(如被踩断的草茎、叶片上不自然的露水痕迹),甚至蒙上眼睛,仅凭嗅觉和听觉判断周围情况。没有真实的猎物,没有需要侦察的敌人,所有的训练都基于假设,成效难以衡量。
危险的尝试与血的教训
转机,或者说,第一次真正的危机,出现在几天后。老雷带着狩猎队回来,收获寥寥,只带回了几只瘦骨嶙峋、含有微弱毒素的变异鼹鼠。这在平时是下层流民不得已的食物,处理不当容易引起腹泻和神经麻痹。出于增加肉类来源和实战训练的考虑,陈末决定将处理这些变异鼠肉作为战地后勤系的一次进阶课程。
“变异生物的组织内,往往残留着辐射和自身分泌的毒素。处理的关键,在于精准地切除含有高浓度毒素的腺体和淋巴,并通过加热和能量引导,中和残余的毒性。”陈末一边讲解,一边熟练地用匕首分解一只鼹鼠,动作精准流畅。
学员们围拢观看,既紧张又兴奋。这是他们第一次接触真正的“危险”食材。
轮到实践时,问题出现了。石牙力量十足,但手法粗糙,几乎将鼹鼠剁成了肉泥,腺体破裂,毒素污染了部分肉块。阿土小心翼翼,但下刀犹豫,未能完全切除干净。另一名学员,名叫黑鱼的断臂老兵,凭借经验处理得相对较好,但在后续的“能量引导”中和环节,因对火候掌握不佳,部分肉块外部焦糊,内部却未熟透。
最糟糕的情况发生在一名叫做“小豆子”的年轻学员身上。他性格急躁,想尽快表现,在处理完自己的那份后,觉得不够熟练,又偷偷拿了石牙处理坏的那块肉,打算加练。他自认为已经用火烤了很久,应该没问题了,便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小块。
半小时后,正在指导其他学员的陈末,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闷响和痛苦的呻吟。只见小豆子脸色发青,蜷缩在地上,双手死死捂着腹部,身体剧烈地抽搐,嘴角溢出白沫。
“不好!”陈末脸色一变,一个箭步冲过去。
“薇拉!快!”他朝医疗营养系的方向大吼。
整个训练场瞬间乱成一团。学员们惊恐地看着在地上痛苦挣扎的小豆子,刚刚因为接触“真食材”而产生的兴奋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恐惧。
薇拉带着青叶和其他学员飞奔而来。她迅速检查了小豆子的瞳孔、脉搏和症状,脸色凝重:“是神经毒素!他吃了未处理干净的肉,而且加热不充分,毒素没有完全分解!”
她立刻指挥青叶等人:“快!准备催吐!把我们准备好的解毒草药汤剂拿来!要快!”
一场与死神的赛跑在废墟上展开。薇拉展现出高超的医术,她强行给小豆子灌下催吐剂,又小心翼翼地喂下温热的解毒汤。陈末则半跪在一旁,将手按在小豆子的胃部,全力运转体内那微弱的“秩序”之力,试图引导和安抚他体内狂暴的毒素,减缓其对神经系统的侵蚀。
整个过程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小豆子的抽搐渐渐平缓,脸色由青转白,呼吸虽然微弱,但总算平稳下来。他陷入了昏睡,但性命暂时保住了。
薇拉抹去额头的汗水,疲惫中带着后怕:“幸好发现得早,也幸好毒素不算太烈……再晚一点,或者他多吃几口,就……”
陈末缓缓站起身,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看着周围惊魂未定的学员们,目光最后落在那些被随意丢弃的变异鼹鼠残骸上。
“都看到了吗?”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沉重的力量,“这就是现实!没有充足的、安全的食材,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一次疏忽,一点急躁,付出的可能就是生命的代价!”
他指向昏迷的小豆子,又指向那些失败的“作品”:“我们今天学到的,不是怎么把老鼠肉做得好吃,而是怎么在资源匮乏和危险环绕中,活下去!怎么在对自己的能力有绝对把握之前,保持敬畏和谨慎!”
“饥饿,是我们的第一个老师。而代价,是我们最不想交的学费。”陈末的声音在废墟上回荡,“今天的课,到此为止。所有人,回去好好想想,什么是责任,什么是底线。”
首次实践课,以一场险些酿成惨剧的事故告终。它像一记重锤,敲碎了学员们不切实际的幻想,让他们真切地感受到了“美食之力”道路上的荆棘与风险。资源的匮乏,能力的不足,以及对安全底线的挑战,如同三座大山,沉重地压在了刚刚启航的学院头上。前路,似乎更加艰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