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抵达大同府的那一日，天色阴沉，如同李成梁的脸色。
传旨的太监尖着嗓子念完那份赏罚分明的旨意，整个府衙后堂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黄金千两，锦缎百匹。
这是赏。
令代王“协助”兵部、工部共同督造燧发枪。
这是收权。
派人“看”着代王。
这是囚笼。
“殿下！”
太监前脚刚走，李成梁就再也忍不住，一拳砸在桌案上，震得茶杯嗡嗡作响。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咱们这儿才刚打了一场大胜仗，他就要摘桃子了！”
这位沙场宿将气得满脸涨红，胡子都在发抖。
“让您‘协助’？说得好听！等兵部和工部那帮老爷把法子学了去，还有您什么事？到时候，他们再给您安个‘私造龙袍’的罪名都说不定！”
刘景明坐在一旁，虽然没有说话，但紧锁的眉宇也透露出他的忧虑。
他比李成梁更懂朝堂。
皇帝这一手，是阳谋。
他赏赐你，是肯定你的功劳，让天下人无话可说。
他收走你的技术，是巩固皇权，杜绝任何失控的可能。
你若不从，就是抗旨，就是心怀不轨，正好给了皇帝动你的理由。
你若从了，就等于被拔了牙的老虎，再无威胁。
这是一个死局。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朱衡身上，想从他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慌乱。
然而，没有。
朱衡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神色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他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
“李总兵，稍安勿躁。”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有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
“皇上这么做，再正常不过。换做我是他，我也会这么做。”
李成梁一愣：“殿下，您……”
“屁股决定脑袋嘛。”朱衡放下茶杯，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天下最大的权柄，就在他手里，他怎么可能允许有另一种能挑战它的力量，在自己无法掌控的地方野蛮生长？”
“那我们怎么办？难道真把方子交出去？”李成梁急道。
“交，当然要交。”朱衡的回答，让李成梁和刘景明都大吃一惊。
就连一直静立在旁，默不作声的林婉清，也投来了诧异的目光。
朱衡看着他们的反应，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皇上的圣旨，就是天。我们不但要交，还要漂漂亮亮地交，高高兴兴地交，让京城里所有人都看到我代王朱衡的忠心耿耿。”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
“但是，交什么，怎么交，什么时候交，这里面的学问可就大了。”
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难言的自信与狡黠。
“皇上想要的是燧发枪，我们就给他燧发枪。他派人来学，我们就倾囊相授。”
“可是……”李成梁还是不解。
“可是，”朱衡打断他，转过身，眼中闪烁着一种名为“代差”的光芒，“等他们辛辛苦苦，花上一年半载，终于能造出合格的燧发枪时，我的士兵，已经用上比它更先进的武器了。”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
比燧发枪……更先进的武器？
那是什么？
刘景明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
他本以为燧发枪已经是这个时代凡人武力的极致，是神鬼莫测的利器。
听代王的意思，这东西，竟然只是个开始？
朱衡没有理会他们的震惊，他的心神，已经完全沉浸在脑海中那片湛蓝色的系统光幕里。
【影响力商城】
【商品列表】
1、『17世纪线膛枪（样品）图纸』-售价300点影响力。
（描述：在枪管内刻上膛线，使弹丸在出膛时高速旋转，大幅提升射程与精度。一个划时代的变革！）
2、『米尼弹制造技术』-售价200点影响力。
（描述：前膛装填线膛枪的终极解决方案！圆锥形的弹头，尾部有空腔，解决了线膛枪装填缓慢的致命难题，让精度与射速可以兼得！）
3.、『野战炮（6磅）设计图』-售价500点影响力。
（描述：标准化的青铜铸造野战火炮，拥有更高的机动性和射速。它的怒吼，将宣告骑兵时代的黄昏。）
朱衡的目光在三个选项上扫过，心脏不争气地加速跳动。
线膛枪，米尼弹，野战炮！
这他妈的，直接就是19世纪初拿破仑战争时期的陆军标配了！
而现在，是大明！
他用来打鞑靼人的三段击战术，在历史上，要等到17世纪的欧洲才由古斯塔夫二世发扬光大。
而现在，他马上就要把科技树，直接点到19世纪！
这是何等恐怖的降维打击？
“系统。”朱衡在心中默念。
“兑换『17世纪线膛枪（样品）图纸』和『米尼弹制造技术』！”
【叮！消耗500点影响力，兑换成功！】
【『17世纪线膛枪（样品）图纸』已存入仓库。】
【『米尼弹制造技术』已存入仓库。】
【宿主剩余影响力点数：0点。】
轰！
两股庞大的信息流瞬间涌入朱衡的脑海。
从膛线的缠距计算，到拉膛线的专用工具设计；从米尼弹的铅锡配比，到尾部木塞的精密加工……无数的知识和细节，如同烙印一般，深刻地印在了他的记忆里。
朱衡闭上眼睛，消化着这海量的信息，再次睁开时，眼中的光芒已经完全不同。
如果说之前的他，还只是个拿着AK47闯入冷兵器时代的幸运儿。
那么现在，他已经拥有了建造整个军工体系的底气和蓝图！
他转头看向林婉清，这位女扮男装的兵部密探，此刻正用一种探究、好奇、甚至带着一丝迷离的眼神看着他。
“林公子。”朱衡微微一笑。
“殿下有何吩咐？”林婉清回过神，躬身行礼。
“想请林公子帮我给令尊，林尚书带一封信。”
“信？”
“对。”朱衡走到桌案前，拿起笔，龙飞凤舞地写了起来。
他写的不是什么机密，而是一份清单。
“我需要朝廷的支持。”朱衡一边写，一边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耳中。
“我要最好的铁矿石，产自辽东的马鞍山铁矿。”
“我要最好的煤，产自河南的焦作煤矿。”
“我还要一批人，不是工匠，而是五十名算学功底扎实，头脑灵活的年轻监生，我要把他们培养成第一代工程师！”
“皇上不是要学吗？可以。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最好的材料，没有能看懂图纸、计算数据的人，就算我把图纸给他们，他们造出来的也只是一堆烧火棍。”
李成梁和刘景明听得目瞪口呆。
这……这是什么操作？
这不叫配合，这叫提条件！
而且是狮子大开口！
他不仅没有因为皇上的猜忌而退缩，反而借着“协助造枪”的名义，反过来向朝廷索要资源和人才！
这是何等的胆魄！何等的算计！
林婉清看着那份清单，看着朱衡那张自信飞扬的脸，她的心，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
她忽然明白了。
皇帝对朱衡用的是阳谋。
而朱衡，对皇帝用的，也是阳谋！
一场围绕着燧发枪，围绕着这个时代最顶尖技术的博弈，在圣旨抵达的这一刻，才刚刚拉开序幕！
朱衡写完，将信纸折好，递给林婉清。
“告诉林尚书，只要这些东西能到位，三个月内，我保证让兵部的工坊，造出第一批合格的燧发枪。”
“但如果不到位……”朱衡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那可就不是我的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