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上的天色有些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垂,预示着风雨将至。船舱内,气氛却比窗外更加沉闷凝滞。
特拉法尔加·刃月 抱着她的小本本,坐在休息室的软垫上,小眉头微微蹙着。距离预定抵达时间越来越近,她的“艾斯女儿”身份即将面临最大考验。虽然“红毛叔叔”基德和“绿藻头叔叔”索隆那边似乎顺利过关(通过秘密渠道得知),但眼前这位“罗叔叔”……她总觉得他那双金色的瞳孔能看穿一切。一种莫名的焦躁和……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希望被识破的期待,在她小小的心湖里搅动。
她偷偷抬眼,瞄向坐在对面沙发上、正专注地看着一张古老海图的罗。他依旧戴着那顶斑点绒帽,侧脸线条冷硬,看不出情绪。但刃月敏锐地感觉到,这几天,罗叔叔看她的眼神,似乎少了最初的审视和冷漠,多了一种她看不懂的、复杂的温和,甚至……一丝隐藏极深的促狭?
不能再等了!必须进行最后一次试探!确认他到底有没有怀疑!刃月深吸一口气,小脸上瞬间酝酿出委屈巴巴的表情,小手捂住肚子,声音带着哭腔哼唧起来:“唔……罗叔叔……肚子不舒服……船晃得好难受……像晕船了一样……”
罗从海图上抬起眼,金色的瞳孔平静地看向她,没有说话。
刃月见状,戏精上身,干脆从垫子上出溜下来,摇摇晃晃地走到罗面前,仰起小脸,褐色的大眼睛里蓄满了“生理性”的泪水(努力挤的),伸出两只小胳膊,用带着颤音的、奶声奶气的哭腔恳求道:“罗叔叔……抱抱……好不好?像……像爸爸一样抱抱我……就不难受了……” 她紧紧盯着罗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来了。罗心中暗道。他放下海图,却没有立刻动作。他沉默地看着眼前这个戏很足的小豆丁,看着她努力憋泪的样子,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快的笑意和心疼。但他很快压了下去。
他缓缓地、动作甚至带着一种刻意的庄重,蹲下了身,让自己的视线与刃月齐平。他没有去抱她,而是用一双极其认真、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沉重痛楚的金色眼眸,深深地望进女孩故作可怜的眼睛里。
“刃月,”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异常清晰坚定,每个字都敲在刃月的心上,“听着。”
刃月被他这前所未有的严肃态度弄得一愣,连假哭都忘了。
罗继续说着,目光没有一丝闪烁:“我可能……不是你的父亲。”
刃月的心猛地一紧!
“但是,” 罗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原则性,“有些原则,不会因为对象是谁而改变。”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似乎穿透了刃月,望向了某个虚无的远方,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和决绝:“我特拉法尔加·罗,这双臂膀,只能拥抱我心爱的女人,沈青(阿青)。别的女性,无论长幼,我都不能,也不会随便去抱。”
他看着刃月瞬间呆住的小脸,语气忽然带上了一丝后怕般的凝重,仿佛在陈述一个极其严重的可能性:“万一……万一我正在抱着你的时候,阿青她突然回来了,看到这一幕……她误会了怎么办?以为我和其它人走了女儿……那我岂不是……跳进大海也洗不清了?” 他说得极其认真,仿佛那场景已经真实发生。
然后,他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微凉,却动作异常轻柔地,擦去了刃月眼角那将落未落的泪珠。他的眼神恢复了些许温度,但那温度是疏离的、带着明确界限的。
“这不是讨厌你,刃月。” 他解释道,声音温和却带着距离感,“这是对我心中所爱之人的尊重,也是对我自己这份感情的忠诚。”
最后,他话锋一转,目光重新聚焦在刃月脸上,那双金眸中仿佛有漩涡在流动,带着一种巨大的诱惑和承诺,一字一句地说:
“如果……如果你真的是我和阿青的女儿……” 他刻意放缓了语速,“那么,别说是抱抱,就算是把这颗心掏出来给你看,爸爸也心甘情愿。我一定会……好好抱你,疼你,把这五年缺失的全部补给你。”
静——
死一般的寂静。
刃月彻底僵在了原地,小嘴微张,褐色的大眼睛瞪得溜圆,里面充满了巨大的震惊、茫然、以及一种被彻底看穿、无处遁形的慌乱!假哭?晕船?索抱?所有的伪装和算计,在父亲这番以退为进、深情与原则并重的“告白”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幼稚!
她猛地低下头,小脸涨得通红,不是装的,是羞的!她手忙脚乱地掏出小本本和炭笔,背对着罗,唰唰唰地飞快写下一行字,笔迹潦草,仿佛这样才能掩饰内心的惊涛骇浪:
【爸爸理智上成!妈妈说的没错!】(旁边画了个大大的感叹号)
罗看着她的小动作,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他站起身,故作随意地问:“又在写什么?记录……艾斯当家的日常生活?”
刃月头也没抬,闷声闷气地回答:“嗯!写……写爸爸的日常生活!”
罗拿起之前的海图,慢悠悠地走到舷窗边,看着外面阴沉的海面,语气平淡地抛出疑问:“哦?可是……艾斯当家的,现在并不在这里吧?你怎么记录他的‘日常’生活?”
刃月:“!!!” 她猛地抬起头,对上罗转过来的、带着了然笑意的金色瞳孔。
“哼!” 她下意识地想用冷哼掩饰心虚。
就在这时,罗突然转过身,面对着她,脸上那点笑意收敛,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和……笃定。他清晰地、缓慢地,念出了一个名字:
“特拉法尔加·刃月。”
“干嘛?” 刃月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应道!应完之后,她整个人都蒙了,小脑袋瓜“嗡”的一声!褐色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困惑和难以置信!唉???爸爸怎么知道……我姓……特拉法尔加???
罗看着她那副彻底傻掉的小模样,终于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愉悦而充满了成就感。他一步步走回她面前,蹲下,看着石化的女儿,伸手,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
“小笨蛋,”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宠溺和“你终于露馅了”的得意,“爸爸当然知道自己女儿姓什么。”
“呜……!” 刃月终于反应过来,巨大的委屈、被戏弄的羞愤、以及身份被揭穿后的释然交织在一起,褐色瞳孔周围的伪装法术瞬间溃散,露出了那双璀璨如朝阳、与罗如出一辙的纯正金色眼眸!金豆豆“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这次是真的哭了!
“呜哇啊啊啊——!!!妈妈说的没错!呜呜……根本就骗不过你!一点都不好玩!呜呜呜……爸爸大坏蛋!早就知道了还骗我!看我演戏!呜呜……” 她哭得伤心极了,小身子一抽一抽的。
罗看着女儿哭得梨花带雨的小脸,和那双与自己一模一样的、此刻盈满了泪水的金色眼睛,心中最后一丝不确定也烟消云散,被巨大的、失而复得的狂喜和满腔柔情所取代。他再也忍不住,伸出双臂,将这个小家伙紧紧地、轻轻地搂进了自己怀里!感受着那小小身体传来的温热和颤抖,他只觉得空寂了五年的心脏,瞬间被填得满满的。
“好了,好了,不哭了……乖,不哭了……” 他轻拍着女儿的后背,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哽咽和笑意,“你妈妈有没有告诉你,你耍小聪明的样子,和她当年简直一模一样?” 他低头,用指腹擦去她脸上的泪珠,看着那双清澈的金眸,温柔地说,“从看到你的第一眼,爸爸就差不多猜到了。 你这双眼睛,还有这倔强劲儿,太像她了。”
刃月抽噎着,把脸埋进爸爸带着淡淡烟草和消毒水味道的颈窝,闷闷地说:“妈妈……妈妈说不要骗你,说肯定骗不过……说爸爸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呜呜……我还不信……”
罗的心被女儿的话熨帖得无比柔软。他抱着她,轻轻摇晃着,像哄着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嗯,妈妈说得对。所以,现在可以告诉爸爸了吗?阿青……你的妈妈……这五年,是怎么过来的? 她现在在哪里?”
刃月抬起头,金眸还含着泪,但已经亮了起来。她从小本本的最后一页,小心翼翼地撕下一张叠好的纸,递给罗:“妈妈……妈妈的秘密。她说……只要用戒指想着妈妈,一下子就能过去了!”
罗接过那张纸,上面是女儿稚嫩却清晰的笔迹,画着一个简单的阵法示意图,旁边标注着灵力的运转方式和戒指的激发方法。他看着这充满童趣却又精准的“说明书”,心中充满了对阿青的思念和对女儿的怜爱。
“走,” 罗抱起女儿,在她带着泪痕的小脸上亲了一下,“爸爸先送你去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曙光岛,马尔科叔叔那里。然后……” 他的金眸中爆发出璀璨的光芒,充满了势在必得的决心,“爸爸就去找妈妈!”
“嗯!” 刃月用力点头,小手搂紧了罗的脖子。
当罗抱着眼睛红红、却笑得一脸开心、露出一双璀璨金瞳的小女孩走出休息室时,外面偷听已久的贝波、夏奇、佩金等全体船员,集体石化!下巴掉了一地!
“船……船长抱……抱人了?!”
“那……那小姑娘的眼睛……金色的!和船长一样!”
“她刚才叫船长……爸爸?!”
“阿青小姐的女儿?!!”
贝波最先反应过来,毛茸茸的大脸上露出了巨大的惊喜,几乎要哭出来:“哇!是阿青小姐的女儿!太好了!和阿青小姐一样,都喜欢和我玩!” 他兴奋地挥舞着爪子。
罗无视了手下们惊掉下巴的表情,抱着女儿,径直走向指挥室,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愉悦:“改变航向,目标——曙光岛。”
“是!船长!”
极地潜水号在阴沉的天空下,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朝着与预定目标截然相反的方向,乘风破浪而去。船首,罗迎风而立,斑点帽的带子在风中飞扬。他怀中抱着终于相认的女儿,冰山般的面容彻底融化,嘴角噙着一抹温柔而坚定的笑意。
阳光穿透云层,恰好洒落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