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蓝色的数据流在苏晚眼前汇聚成一张巨大的世界地图,十七个猩红的光点在地图上灼灼跳动,每一次跳动,都代表着一个灵魂在失控的边缘挣扎。
她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得几乎出现了残影。
“杰克·安德森,19岁,俄亥俄州立大学二年级学生,单亲家庭,性格内向。”
“山本惠子,34岁,东京某商社职员,一周前刚刚被裁员,有轻度抑郁史。”
“卡洛斯·席尔瓦,42岁,巴西圣保罗建筑工人,三个孩子的父亲,家庭负债累累。”
……
每一份资料背后,都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被“基金会”当成消耗品,随意点燃的普通人。他们不是什么被神选中的幸运儿,他们是这场巨大阴谋的第一批受害者。
数据还在疯狂涌入,社交网络上的恐慌情绪分析曲线,像心电图一样剧烈起伏,直冲顶峰。全球的官方机构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超自然事件打了个措手不及,焦头烂额,除了封锁消息和辟谣,根本拿不出任何有效对策。
“他们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苏晚的声音冷得像冰,“用普通人的恐慌和失控,来为他们真正的‘觉醒者’大军铺路。当所有人都对‘超能力’感到恐惧和排斥时,他们再推出自己训练有素、力量可控的队伍,以救世主的姿态出现,顺理成章地接管一切。”
杀人诛心。
薄靳寒站在她身后,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沉静的阴影。他没有看屏幕上那些混乱的画面,他的目光,只落在苏晚瘦削却挺得笔直的背脊上。她明明在处理着足以让世界颠覆的危机,身上那股淡淡的奶香味却依然萦绕在鼻尖,和她此刻展现出的强大力量形成一种荒谬又和谐的统一。
“我们不能只看着。”苏晚终于停下了手上的操作,她转过身,仰头看着他。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没有了刚才的羞赧和慌乱,只剩下一种惊人的平静和决断。
“这些被强行‘唤醒’的人,他们的精神力正在被污染的‘源质’侵蚀,如果不加以引导和净化,最多72小时,他们就会因为精神崩溃而彻底失控,变成只知道破坏的怪物。到那时,他们就真的成了‘炸弹’。”
“你想怎么做?”薄靳寒问。他的声音很沉,带着一种能安定人心的力量。
“成立一个专门的部门。”苏晚说得很快,思路清晰得可怕,“目标只有一个:在官方反应过来之前,在全球范围内找到这些失控的‘觉醒者’,收容他们,救助他们。”
“收容?救助?”薄靳寒重复了一遍这两个词,他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你想净化他们体内的污染能量?”
“对。”苏晚点头,“强行剥离能量太危险,等于杀了他们。唯一的办法,是用更纯净、更温和的‘源质’去中和、去引导,帮他们重新建立精神和能量的平衡。这需要一个绝对纯净的能量源。”
“‘摇篮’。”薄靳寒淡淡地开口,“目前已知最稳定的‘源质’能量聚合体。它的能量,可以满足你的要求。”
“嗯。”她只说了一个字。
薄靳寒转身,重新走到她面前,看着她:“这个部门,我来建。人员、设备、后勤,一个小时内全部到位。你负责提供技术支持和行动方案。”
管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门口,他微微躬身,递过来一个平板。
“Sir,”薄靳寒手腕上的通讯器亮起,一道沉稳的男声传来,“‘利刃’特遣队集结完毕,请指示。”
“目标,俄亥俄州,哥伦布市。”薄靳寒下达了第一个指令,“锁定目标杰克·安德森,任务等级,S级。任务目标:收容,而非清除。”
“是!”
“等等。”苏晚忽然开口,她站了起来,直视着薄靳寒,“我必须去。”
薄靳寒的动作停住了。他抬起头,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瞬间凝聚起风暴。“不行。”他拒绝得干脆利落,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现场情况不明,太危险。”
“你比我更清楚,这有多危险。”苏晚的态度同样强硬,“‘摇篮’的能量需要一个‘端口’进行转化和输出,否则直接作用在觉醒者身上,只会引起更剧烈的能量冲突。我的精神力,是最好的‘端口’和‘镇定剂’。没有我,你们的‘利刃’特遣队,除了用麻醉弹和电击枪,还能做什么?那些东西,只会刺激他,让他彻底暴走。”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问题的核心。
薄靳寒的下颌线绷得死紧。他当然知道她说的是对的。但他无法接受。让她去面对一个随时可能自爆的火焰能力者?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他掐灭。
“我会让技术部门立刻开发便携式转化器。”他沉声说,试图寻找替代方案。
“来不及了。”苏晚打断他,“从警报响起到现在,已经过去了27分钟。那个叫杰克的男孩,他的情绪正在走向崩溃。我们没有时间在这里争论,更没有时间去等什么转化器。”
房间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薄靳寒盯着她,目光锐利得像是要将她看穿。他看到她眼里的坚定,那不是冲动,而是一种深思熟虑后的决绝。她有她的责任,她的担当。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过去那种掌控一切的习惯,在她面前正在一点点瓦解。他想把她护在身后,可她自己,就是最锋利的剑。
“薄靳寒,”苏晚的声音放缓了一些,却更加有力,“你想救他们,还是想把我关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看着这个世界一步步滑向深渊?”
这句话,击溃了他最后一道防线。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的风暴已经平息,只剩下深海般的沉静。“地址发给‘利刃’的队长。我跟你一起去。
“你负责救人,我负责解决掉所有试图伤害你的人和东西。”
十五分钟后。
一架通体漆黑、造型极具科幻感的超音速飞行器,从深海基地无声地滑出,冲破水幕,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刺入夜空,朝着北美大陆的方向疾驰而去。
机舱内,苏晚已经换上了一套黑色的战术服,衬得她皮肤愈发白皙,神情冷肃。她正在闭目养神,调整自己的精神力。
薄靳寒就坐在她的对面,他同样换了一身劲装,剪裁合体的衣服勾勒出他宽阔的肩膀和劲瘦的腰身。他没有说话,只是用一块柔软的布,专注地擦拭着一把造型奇特的手枪。枪身呈现出一种冷硬的金属色泽,每一个零件都精密得如同艺术品。
紧张的气氛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但又有一种奇异的安定感。
而窗外,云层在脚下飞速掠过,天际线的尽头,已经隐约透出了城市的光火。